那一天,許言把書包放進抽屜的時候,發現里面有一個信封,厚厚的。
他打開信封,里面掉出來很多照片。
他看到其中一張,手都在抖。
這是他被關在儲物室里被毆打的照片,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闖進他的眼睛里。
掉在地上的照片被同學看到,周圍的人好像躲避瘟神一般清空了他周圍的空間。
許言跪在地上,把照片都收了起來,覺得內里翻涌,沒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那天他沒有上完課就提早離校了。
這是他最后一次來這所學校。
他有些茫然地在街上流浪,這麼早回去,應該會被父親和繼母罵吧。
于是他繞了好遠的路,快回到家的時候,他聽到熟悉的狗叫聲。
母親去世以后,他就離不開這只狗,每天每天都得抱著它,家里的兩個大人為此怎麼罵他都沒用,他就是不放手。
許言在今天這種痛苦得說不出來的日子里,猛然聽到小狗的叫聲,仿佛聽到母親溫柔的呼喚,死寂的眼神泛出一絲光芒。
接著,他看到每天都在自己懷里的小狗從家的方向跑出來,遠遠的看到他,很是歡欣,撒開四個小蹄子往許言跑來。
許言心里想:等它跑過來我再抱它回去吧。
小狗沒能再抱回去。
一輛貨車經過,許言眼前一黑。
許言休學了,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姥姥姥爺聞訊過來看他,心都快死了。
他們跟許言的父親和繼母大吵了一架,把許言接走,送到很好的一家醫院進行心理治療。
那是13個月將近400天的艱苦日子。
兩個老人陪著許言熬了過來。
待醫生說他可以回學校后,老人給許言辦了轉學,遠離了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第89章 出柜
常庚去洗手間里洗了把臉,深呼吸好一陣,讓心情平復下來后,才來到許言的病床前坐下。
一直以來,他都戲稱許言是多災多難的體質。
直到今天才知道,跟曾經排山倒海一般發生在只有十幾歲的許言身上的事情對比,現在遇到的所有事都不能叫做事。
為什麼許言當初會因為機坪的一只小狗幾近崩潰,為什麼每次的親密接觸都會令他有嚴重的身體排斥反應。
今天一切都有了答案。
長庚手里拿著厚厚的一沓有些泛黃的紙,翻看三分之一不到就已經看不下去了,上面的記載是許言親筆在黑暗的400天里留下的。
常庚看完了前面三分之一,是許言接受治療最痛苦的那些日子。
這些日子里,許言每天每天都在想著怎麼了結生命,每次尋死都被救回,救回后又是新一輪的崩潰和歇斯底里。
各種藥物治療、心理療法,把他的精神和心靈撕裂了一次又一次。其中也包括了今天用的系統脫敏療法。
常庚聽完沈楚新并不詳細的故事解說后,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沒想到故事講完后,他遞過來這麼一沓在死亡邊緣游走的筆墨,讓常庚的心里被刀一下下深深地劃過,疼得都快喘不上氣來。
他雙眼赤紅地坐在許言的病床邊,握著他的手,額頭抵在床邊,無聲地哭了。
天黑的時候許言才醒過來。
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常庚,你怎麼啦?”說完,坐起來伸出手摸著常庚的眼睛。
常庚安靜地坐著給他摸臉,讓他摸個夠,這才起身給他倒杯水。
許言喝水的時候,眼神都沒離開過他。
常庚接過杯子,淺淺地笑了笑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許言從洗手間出來后,說自己餓了。
常庚叫了兩份外賣,兩人頭碰頭地吃掉。
許言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啊?”
常庚摸著他的頭發說:“你不喜歡醫院對嗎?明天早上吧,現在有些太晚了,回去一趟太折騰,早上醒來我們就走,好不好?”
許言點點頭,往床邊挪了挪,空出一些位置,拍了拍床鋪說:“上來吧。”
常庚笑著說:“好。”
第二天上午,沈楚新來得很早,出門診之前先來看看許言。
看到的是兩個明顯沒睡好的人,他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只是開了藥并囑咐十天后要過來繼續治療。如果想回去上班,提前一天給他電話,他過去看看許言的情況再定。
雖說脫敏療法很折磨人,但常庚明顯感覺到許言的狀態比之前有了些好轉。開著車往家里走的路上,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兩個人可以聊聊天。
到地下車庫,停好車,常庚搭著許言的肩膀往電梯間走。
許言對常庚因為自己而休假陪著這件事有些意見,支支吾吾地說讓他銷假回去上班。
常庚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捏著他的下巴仰起來看著自己,說:“別想這麼些有的沒的,這段時間我會陪著你。成天上班,我休個假怎麼了?沒事。”
許言正糾結著想說點什麼,被前面突然亮起的車燈閃著眼睛。
停車場有車燈是很正常的事,但這車燈明顯是沖著他們倆在閃,常庚有點來氣,待眼睛的不適感過去后,他皺著眉頭想沖過去理論,腿剛邁出一步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