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在球場上大殺四方的人,一直以來都吸引著許言的目光,這次他的主動說話,讓許言木然的眼睛霎那之間亮了亮。
這人被這麼突如其來的璀璨眼神給震到,抱著球站在許言面前好一陣才說:“你,你沒事吧?”
許言沖他一笑,說:“我沒事。謝謝。”
那個男生抓抓頭發說:“沒事就好。不用謝。”接著抱著球回球場了。
球場里其他男生都看到這一幕,用手肘拽過他的脖子笑話他說:“那小子居然沖你笑了,還跟你說話?不會是看上你了吧?哈哈哈哈哈。”
“就是,你看我們之前跟他說話,都沒被搭理過。”
這個男生罵道:“扯什麼蛋!打球去!”
這個人,就是許言回家過年和掃墓期間意外碰到的人,叫陳子落。
時間就這樣一如一日地慢慢流走。
那幾天許言有些上火,嗓子很干燥不舒服,破例在學校喝了不少水,讓火燒火燎的嗓子舒服些,結果被逼無奈還是要去上廁所。
他剛剛解決完,聽到旁邊有人說話:“這麼巧?怎麼從來沒在洗手間碰到過你呢?”
許言轉過頭,陳子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身旁。
許言不小心瞅到陳子落,心臟咚咚咚直跳,臉都紅了,心亂如麻的連褲子都忘了及時穿上。
男孩子在洗手間都習慣性地會有些打鬧,陳子落看自己說完后沒人搭腔,就探過頭去瞅了瞅人。瞅完后很吃驚地說:“你怎麼……?”
陳子落這麼低聲的疑問,被旁邊的隊員們聽到,以為發生了啥事,就湊了過來。看到手忙腳亂整理褲子的許言和單薄的夏天校服褲不能遮擋的窘迫,有個快人快語的男生驚呼:“你,你是同性戀?!”
另一個男生拍著陳子落的肩膀說:“喂,他看上你啦?”
陳子落急切地要撇清:“關我什麼事,是他自己搞基。”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許言當時恨不得從洗手間的窗戶跳下樓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沖出人群,逃出洗手間。
很快,學生群體里慢慢開始流傳許言跟籃球隊長搞基的事。傳到陳子落耳朵里的時候,他勃然大怒,把自己從里面摘得干干凈凈,所有臟水都往許言身上潑。
許言生生地受了,畢竟,這確實是他的毛病。
籃球隊為了讓隊長從流言中全身而退,對許言的指摘愈演愈烈,最后,流言里再也沒有出現過“籃球隊長”這幾個字,只是全力在渲染許言的性向。
學生群體的愛恨情仇都來得很迅速很直接也很深刻,愛就愛到骨子里,恨也恨到骨子里。
流言對籃球隊造成了一些傷害,這讓籃球隊的粉絲覺得完全不能忍,怒氣全部都往許言身上撒。
許言遭受到了校園暴力,而且還不斷發酵。除了老師以外,整個年級的人,甚至有一些低年級的人都知道有他這麼個喜歡男人的惡心的男生。
本來就清清冷冷不跟同學打交道的許言,現在簡直處于被公開□□的境地。
他對此并沒有太多的解釋,只是一個人默默地上學、放學。對學校的冷暴力視若無睹,用封閉自己來對抗這個世界。
這種視若無睹激怒了一些人。
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有人過來跟許言說,籃球隊長在運動器材儲物室等他,要把事了了。
許言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跟著去了。
那天,他在逼仄的儲物室被幾個人扒掉衣服揍了一頓,傷痕累累地躺在地上,這一切還被錄了下來。
那些人一邊踢打一邊說他惡心、變態。最后把電給斷了,門從外頭給鎖上。
許言就這樣被關在里面整整一個晚上。
不知道最后是誰救他出來,也不知道在里面被關了多久。
許言出來的時候發著高燒昏迷。
他從醫院醒來的時候,等待他的居然是母親跳樓自殺的消息。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是許言的爸爸。
因為許言在學校儲物室被發現受傷暈倒,學校聯系不上許言的媽媽,幸好之前留有許言爸爸的聯系方式,這才找到大人來醫院看他。
許言剛剛經歷了可怕的校園暴力,整個人混混沌沌,猛地又聽到如此噩耗,有好幾分鐘他的大腦都做不出任何判斷,呆呆地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
這種反應讓許言的爸爸很生氣,覺得他沒有心。
許言的外公外婆年紀比較大,獨生女驟然離世讓他們深受打擊。所以,即使兩人已經離婚,但最后還是許言的爸爸張羅完成了許言媽媽的葬禮。
因為這場變故,許言的監護權到了父親名下。
他抱著自己的小狗來到父親家,迎接他的是繼母與父親不停地爭吵,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也為了這個孩子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態。
許言從進門后就沒有說過話。
家里也沒有人問過在校園里經歷了些什麼,待喪事結束后,父親又把他送回了學校。
等待他的是更為激烈的校園暴力。
他就猶如無知無覺一般在學校里行尸走肉,冷言嘲諷攻不破他堅硬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