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公司還是個人,都絕對無法容忍。
許言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擅長把復雜的問題抽絲剝繭簡單化成幾個小問題,擁有出色的歸納能力,這種能力在前陣子幫常庚復習考試的時候顯露了一番。
這次,他把自己的問題全部擺出來,白紙上涂涂寫寫了一番,好像做學術一般,把優勢劣勢困難挑戰分別列出來,最后做了一個對他來說非常不容易的決定——就隨心一回,往自己的感情邁出一步吧。
許言做完決定后,很不幸地發現自己并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冥思苦想無果后,決定把一切交給自然而然。
第二天,許言回去上班。
今天的天氣情況良好,航班進出港都很順利。三個月的機坪工作也接近尾聲。
上次主任給他看的文件上的時間安排,機坪工作結束后不久,他就要去飛機制造廠家接受新機型培訓。
許言來到今天的第三個航班任務,飛機落地后在機下與機長進行落地交接。
飛行員:“飛機水平安定面有角度問題。”
許言愣了一陣,說:“明白。”等了一下補了一句,“其他呢?”
這回輪到對講機對面安靜了一會,才聽到回復:“其他一切正常。”
許言第一次掛對講機掛得這麼依依不舍。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剛剛在飛機通話線的另一頭。
兩個人都具備很強的專業性,通話聽不出來一絲一毫的問題。只有許言知道,他補問的那句話,只是想再聽他多說一句話而已。
掛了對講機后,許言跟同班同事傳達了飛行員提的問題,兩個人便用登機梯登上飛機尾部,測量水平安定面的角度,發現確實有些偏離正常水平,于是立刻進行修理。
問題不大,維修不費什麼時間,他們按照程序進行了問題和結果匯報后,就開始進行飛機其他部位的例行檢查。
完成檢查后,兩個工程師分別在接力航班的機長通知單上簽名,并將上一個航班機長留下的問題進行了維修確認。
做完這些,接力航班的機組都已經登機在做準備了。
許言沿著登機梯上了飛機,來到駕駛艙,里面兩個飛行員已經就位。坐右邊的副駕正在操作操縱桿,動動飛機的機翼、尾翼,聽到后面有人說:“機長,航前檢查已完畢,飛機適航。這是通知單。”
副駕手上的動作出現剎那的停頓。
機長轉身接過通知單,翻看了上面的記錄,問:“上個航班有水平安定面的問題,現在情況怎麼樣?”
許言說:“已經完成排故。”
機長點點頭。
一直安靜著在跟操縱桿打交道的副駕突然出聲:“左側機翼潤滑度不夠。”
許言怔了一怔。
機長聽到這話,也轉過身用操縱桿動了動機翼,然后轉頭跟許言說:“確實不夠。”
許言點點頭說:“明白,馬上去排故。”
于是拿了機長通知單下了飛機。離開駕駛室之前,他迅速看了一眼一直背對著自己的副駕,咬了下后槽牙,低著頭走了。
許言摒棄腦海里所有的雜念,以專業的工程師的身份完成了排故。雖然有點情緒,還是決定自己上去跟飛行員交代一聲。
許言:“機長,左側機翼潤滑已排故。”
機長還沒點頭呢。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副駕又說話了:“左右側機翼潤滑度不平衡。”
機長看了看副駕,復核了一下,轉頭看看許言。
許言在機長說話之前,馬上接過話頭說:“明白了,我們馬上核查。”
等許言兩人把兩側機翼都完成等量潤滑后,乘客都在準備登機了。
也就是說,如果飛行員再提出新的問題,這個航班鐵定要延誤。
另一個工程師見許言兩次上去兩次都帶著問題下來,覺得這次還是自己上去的好。
許言抬頭看了看駕駛室的玻璃,隱隱約約能看到上面坐著的人,嘆了口氣說:“還是我去吧。”
事不過三,這次副駕沒有再出聲。
機長笑著接過機長通知單,在上面簽了名字。許言終于完成任務了。
從飛機上下來,許言站在機腹下面,被地面高溫烘烤著,汗滴禾下土也抵不過心里陣陣發涼。
這是他在機坪工作以來,第一次連續兩個航班都遇到常庚。也是他認識常庚以來,第一次被這麼冷淡地對待。
剛剛在飛機上,常庚甚至連轉頭看他一眼都沒有,普通禮節都不顧。接二連三地提出問題,從專業的角度看,許言不敢說他是在刁難自己,連生氣都沒有立場。
許言顛來倒去在想,都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常庚的態度。除了難過還是難過。
就這麼傻愣愣地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直到同事提醒他拔飛機機輪插銷,他才醒悟過來。
拔開插銷,給飛行員展示警示飄帶,用特種車把飛機推出停機位后,許言站在機坪無遮無擋任由太陽暴曬,目送著這部飛機開到跑道,騰空而起。
許言今天的工作結束了。
他失魂落魄地來到休息室,不知道自己是被太陽炙烤得蔫吧了,還是被常庚的態度給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