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解釋了之前常庚的疑惑:為什麼他一個這機坪工作的人,皮膚能這麼白。那是因為人家本來就不是常年這機坪蹲著的人。
每架飛機起飛前,都要經過機務工程師的航前適航性檢查,一般都是配備兩名工程師負責一架飛機。許言檢查完發動機,在通知單上做了記錄,繼續去看飛機的其他部位。另一名工程師在檢查機腹和機翼。兩個人先是分工,再交叉檢查,做雙復核。
許言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但專業技術很扎實,心細如發,做人又較真。這樣的人在工作中不免會與同事產生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沖突。今天也不例外。
許言做完自己的檢查工作后,開始做交叉復核。檢查完一項,就在檢查單上打勾。走到機腹的時候,因為天還沒有大亮,光線不太夠,他打開手電筒一點點地看,突然發現機艙底部的蒙皮有少許凸起,心里產生了疑慮。反復檢查三遍,對比旁邊的蒙皮,還是發覺有凸起。于是叫了同事過來一起確認。
工程師對飛機的任何問題都不敢輕視,因為誰也不知道一個小問題上了天之后會發酵成什麼。同事聽許言這麼說,也很重視,過來一起查看。但是他左看右看,打著手電筒換了各種方向看,都沒覺得這個部位跟其他有什麼不同。同事認為許言的判斷有誤。
許言就是個天生干工程的人,性格軸,認死理。他對自己的初步判斷很堅持。同事也不是吃素的。都是工程師,心想憑什麼我就得聽你的。
兩個人就這麼杠上了。
同事要在通知單上簽字,許言咬緊牙關就是不簽,這場面一下子就很不好看了。飛機旁邊還有不少作業人員,聽到機腹下兩個工程師爭論得越來越大聲,都好奇地看了過來。然后聽到其中一個人不同意這架飛機起飛,另一個認為起飛完全沒問題。
這些作業人員一聽工程師不肯飛機起飛,有點著急,他們忙活了半天,給飛機配這個配那個的,一句不能起飛,他們全白干。但是工程師的事,誰也不敢去干涉,這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因為僵持不下,時間一點點過去,再過陣子乘客都要開始登機了。駕駛艙的飛行員一直沒拿到工程師的適航簽字,有點著急,通過機內通話問發生了什麼事。
同事戴著耳機跟機長通話解釋,許言一個對講機把機務現場值班主任給招來了。同事這頭剛剛講完,一轉頭居然看到領導的車都開過來了,心里一通火。
主任下了車,聽許言迅速介紹了情況,他太了解許言了。從許言剛剛進公司的時候,主任就是他師傅,可以說是一手帶出來的。所以,他知道許言不是一個沒事找事的人,當即讓許言去推了個□□過來,他自己親自爬上去做敲擊檢查。
經過敲擊,對比旁邊部位的聲音,主任判斷這塊蒙皮出問題了。主任從□□上下來,沒有說話,讓許言他們兩個工程師分別上去查看,許言敲擊完,皺了皺眉,沒說話。另一名工程師上去敲了敲,臉色一變,再反復確認了三次,神情很不好地下了□□。
主任嚴肅地說:“你們知道怎麼處理了吧?”
許言點點頭,他的同事咬著下嘴唇說了聲:“知道。”
主任:“那好,你們去處理吧。”說完,他坐上巡場車,走了。
同事雖然承認了自己判斷錯誤,但看著許言還是非常不爽,瞪著他看了兩秒鐘,扭頭上了工作梯進了駕駛艙。
機長接到機務通報,蒙皮有故障,飛機不適航,要進一步檢查。檢查設備在機庫才有,機坪沒法做。也就是說,這架飛機是不能執行本次航班了。
這個通報可了不得了。機長迅速把信息轉到控制中心,控制中心一同忙亂,機場的航班顯示屏上,本次航班信息立刻修改成“延誤”。
因為機械故障的原因,一系列的調整都需要在短時間內迅速完成。控制中心調出所有飛機信息,在保證已有的航班計劃的前提下,抽調出一架可以執行這次航班的飛機,并重新做載重平衡分析,確保臨時調配的飛機平衡狀態適航;正在進行機內保障作業的人員需要把餐食、行李、貨物卸下來,重新裝載到臨時調配的飛機上;許言他們要對新調配的飛機進行航前檢查,油量不夠的話還需要通知油站進行加油;出發航站樓的工作人員需要通知并安撫旅客,后續航班也要做好航班延誤的旅客安撫工作。
這一通忙的,終于航班順利起飛了,還好時間調配及時,再晚一些就得造成惡性延誤,會給公司的準點率造成相當不良的影響,民航局也會相應介入。
故障的飛機被送入機庫進行進一步檢查。
這種程度的故障,明眼看不出來,只能通過光學測微儀來檢測。檢測結果出來后,也發到了許言的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