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戴了頂棒球帽和口罩進行了低調的偽裝,他一路陪著打登機牌、托運行李,又給家里人辦了升艙。李小勤表示反對,方斐卻說外公外婆年紀大了,長時間的航程坐頭等艙要舒服很多,李小勤這才不說話了。
本想買張機票送到登機口,這次卻一向對他寬容的老爸都嫌太浪費,板起臉,難得教育方斐幾句。他低著頭聽完,把行李箱遞了過去。
“到了錦城機場有人接嗎?”他問老爸。
方適平心寬得很:“我們聯系了包車司機,下了飛機給他打電話可以一路送回普洲,再去坐城際公交就回冶陽啦!”
“要不讓他一路送回冶陽?”方斐皺著眉,“轉車多不方便啊。”
“嗐,你媽媽想去看看普洲的房子!”方適平說。
提到房子,方斐就像啞火了,半晌才低聲“嗯”了一句:“那,起飛落地給我發個語音。上了車,也給我拍個車牌號過來——”
“知道啦!”李小勤打斷他,“你忙你的,別擔心。”
方斐欲言又止,冷靜了幾天后情況好像更糟糕。
李小勤絕口不提那天的事,也不許他提。方斐試著去問,連同表現出的任何關懷都被李小勤打太極似的往回推,雖然沒全盤拒絕,但曾經無話不說的兩母子到底因為出柜有了隔閡,不復從前了。
懊惱再次占據著他,這副神情被李小勤看見也免不了五味雜陳。
平心而論,她沒法對方斐發火,也理解方斐這幾年不容易。可她就是想不通,她不懂為什麼兒子到了平京就變成這樣。
屬于女人的直覺又告訴她,或許不是因為平京。
“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小勤驚覺她居然不敢問,只好裝聾作啞,掩耳盜鈴。
“行了。”李小勤拍拍方斐肩膀,“快回去吧,剛已經好幾個人在看你了,待久了被認出來也不好。”見她眼神,李小勤終于故作大度地說,“阿斐,我不是老頑固,你呢,就好好照顧自己,其他的不要多想了。努力工作,還有……一定要走正道。”
方斐想說對不起,不知情的父親還在旁邊,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媽,我真的很在乎你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方斐說完,張開手用力抱了一下李小勤。
回程也是自己開車,等到工作室時,方斐還殘留著一點惆悵。他換了鞋一頭栽進陽臺的小沙發里,用靠墊郁悶地捂住臉。
身后腳步聲輕緩,方斐只聽就知道是誰,甕聲甕氣地喊:“你又偷偷來。”
“我有鑰匙,不能算’偷偷‘吧?”楊遠意說得理直氣壯,伸手抓靠墊,第一下沒拿得動不由得笑了,“你想憋死自己啊?郁悶成這樣,怎麼了?”
“說不出來有點煩。”
楊遠意問:“因為家里人?”
“不全是這個。”方斐說著,扔開抱枕卻還半死不活地躺著,“我不想顯得自己那麼幼稚,奔三的人了,總感覺有時候心智還不成熟,考慮問題,還是意氣用事居多。”
“你跟我比,那確實不夠成熟。”
方斐抬起眼瞪他,又作勢要打人,但手揮到一半卻被握住了,楊遠意順勢牽過他。
“但是,在我面前任性點兒也可以的。”楊遠意笑了笑,“坐好,告訴你個消息,你入圍了。”
方斐:“嗯……”
方斐:“嗯?!入圍什麼?!”
“玉蘭獎。”楊遠意掐了把方斐的臉,說話時藏不住笑,“今天早上剛公布的最后入圍名單,《初出茅廬》提名拿到手軟。
你有一個最佳男配角,還有一個最佳人氣演員——后面那個我覺得希望不大,每年都是拼粉絲戰斗力的。”
他幾乎是一個激靈從沙發坐直,疲憊被興奮取代:“真的假的?”
“騙你干什麼?”楊遠意點開手機翻了翻,不太熟練地從官網找到名單下載好給方斐看,“喏,最佳男配角提名,方斐,《初出茅廬》,飾演顧越。”
“我靠。”難得爆了句粗口。
楊遠意:“不過我得先給你潑個冷水,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涂睿,《罪論》里他演得非常出色,口碑也很高。他在電視劇領域耕耘了這幾年卯著勁兒沖獎,這次機會近在眼前,應該會有所運作。”
方斐想得開:“沒事啊,《罪論》我也看過一些片段,確實很厲害。”
楊遠意張了張嘴:“要不……”
“別,你千萬別。”方斐知道他想說什麼,趕緊制止,“楊老師,我知道這些獎啊啥的都沒有絕對的公平,所以只要問心無愧,其他的不必了。”
楊遠意好似嘆了一口氣。
他揉揉方斐的頭發:“好,聽你的。”
“現在的結果真的已經很不錯了。”方斐滿足地往后倒,再次縮回了沙發,“而且——比起電視劇,我還是更喜歡電影。”
“是嗎?”男人弓身,半趴在沙發椅背上凝視他,“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看得不仔細。”
說著,方斐忍不住笑,連帶楊遠意也笑出了聲。
反手去搭楊遠意的后頸,仰起臉,方斐閉上眼睛,感受他的呼吸默契地貼近,落在唇邊像一片柔和羽毛。
他沒撒謊,也沒在安慰楊遠意。
電影獎的提名、獲獎、落選還能說有心理預期,但方斐第一次拍電視劇,對好與不好的理解沒那麼深。
他參演《初出茅廬》時看中輕松氛圍,急于擺脫糟糕心情,也認為能有現在的收視率和傳播度就已經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