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暈了,居然沒想過這一層。”方斐懊惱地捂住了臉。
唐澳卻不以為意地說:“這說明在阿姨眼里我還很年輕嘛!要被她知道我其實比你大了十來歲,家里還有個正在上小學的孩子,她可能就不覺得配了……”
方斐想笑,又覺得離譜。
“不過,”唐澳話鋒一轉,“阿斐,作為經紀人,了解你和家人的關系進而處理突發情況也是我分內的工作。所以,你跟楊導的事,想過……嗎?”
她說得足夠含蓄,方斐的笑容卻突然僵在了臉上。
唐澳表情有片刻驚訝,她小心地問:“沒有?”
沒有要對家里人坦白的意思?
“……這個,唐澳姐,我會自己處理的。”方斐回答得很委婉,“你不用操心,不可能出現那種棘手的突發情況。”
“好吧。”唐澳勉強地笑了笑。
要告訴李小勤嗎?
方斐已經想過無數次,答案都是“不要”。
從小,他就是親戚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容不得一點叛逆。
除了性格太過內向偶爾顯得有點孤僻,方斐成績處于上游,懂事,知道幫父母分擔家務,唯一不那麼聽話的無非是高考報了傳媒大學。但即便如此,他出道做演員最窘迫的時候都沒忘給家里寄錢,現在更加已經成名,甚至能負擔起一家人的生活開支。
挑來挑去,方斐的人生里唯一讓父母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高中時突然要從普洲的重點學校轉到冶陽中學,然后整整一年沒和任何人成為朋友。
這落入成年人眼中都不是大問題,方斐從未讓父母操過心。
李小勤為他自豪,多次在親戚面前大方表示“我們阿斐混娛樂圈都沒走歪路”“阿斐從小就沒讓我操心過”“阿斐是我的驕傲”。
作為某方面十分傳統的女人,她能支持方斐暫時不肯相親結婚已經不可思議了。
他們沒深入了解過方斐所在行業和圈子,給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不給他添亂,也不做任何會引起爭議的行為。
所以方斐也想,給他們更多空間,別讓父母這個年紀還要去理解他的辛苦。
和楊遠意在一起難道就不辛苦了嗎?他戰戰兢兢,跌跌撞撞,獨自傷心難過,現在苦盡甘來了楊遠意說只愛他,未來就一帆風順了?
無處不在的鏡頭,狗仔,充滿惡意的自媒體,還有楊遠意背負的壓力……
方斐做不到坦坦蕩蕩地告訴父母,“這是我的男朋友”,也做不到直截了當地對楊遠意宣布,“我們的事我現在不想公開。”
這些念頭糾纏著他,隔三差五冒出來刺他一下接著消失,沒到不勝其擾的程度,但也沒那麼好受。方斐才剛跟楊遠意和好,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想過這些,專門提出來討論顯得太鄭重,偶爾說起,又與他們的日常話題相去甚遠。
可當方斐發現楊遠意黏他黏得過分,某個被埋藏很久的想法再一次浮出了水面。他取消了回冶陽的計劃,轉而說服父母來平京過年。
他想過和楊遠意一輩子,現在也篤定,楊遠意永遠不會主動離開他了。
所以如果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可以告訴李小勤——
那他會說的。
公寓不過百來個平方,做成三室兩衛還是略顯緊張。但李小勤顯然已經對這個臨時的居所很滿意,方斐開門后首先聞到了熟悉的家鄉味。
辣椒香有點嗆人,他咳嗽兩聲,沙發上方適平抬起頭:“哎,阿斐回來了!”
“阿斐?”廚房開了一條縫,系著圍裙的李小勤一陣風似的卷出門,手里還拿著菜刀,“哎!小唐跟我說你大概五點鐘到家,這……”
“飛機沒晚點。”方斐換了鞋進門,“媽,爸,外公外婆,昨天睡得還好嗎?”
李小勤過了最開始的驚訝,笑容擠在了每一條皺紋中:“好得很哦!你外公外婆今天還在說,這套房子不知道多少錢啊,我說是租的,外婆說沒關系的,阿斐現在出息了,等以后再娶了老婆肯定也能買一套——”
方斐沒想到話題來得這麼快,只順著老媽:“以后……看情況,現在手頭沒那麼緊張,不過到處拍戲,住得也不久。”
“對啊,我也說呢,沒必要!”
方斐洗了手,跟老爸打了個招呼,進到廚房去開始擇菜,聽老媽喜氣洋洋地繼續嘮叨他:“對了,小唐今早也來過了,跟我們買了好多東西!她還說啊,你過幾天有工作,她沒事的話就陪我們去看長城——你爸就想看長城。”
“嗯,長城蠻好,就是冷。”
“小唐可真是個好姑娘!”李小勤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瞟他一眼,意味深長了起來,“阿斐,你之前一直不告訴我們,也不讓小唐告訴我們?”
動作停下半拍,方斐無辜地“啊”了聲:“媽,你誤會了,唐澳姐是我經紀人,她應該跟你提過吧——經紀人,平時幫我處理工作的各種事,我拍戲,她就負責談商務合作,規劃行程,下面還有一個生活助理,叫小艾,下次我們一起吃飯?”
大約沒見過活的“經紀人”但也看了不少職場劇,李小勤的笑容僵硬一拍,讀出了兒子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