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已經被風吹淡了,馥郁不足,悠遠更甚,楊遠意卻突然鼻酸。
他不愿承認,但確實有點想哭。
《落水》對他的意義重大不同于過去、未來的任何一部。很久沒有從頭開始攢起一個劇組,剛開拍他躊躇滿志,然后被各種變故接連打擊,感情受挫,事業中斷,一度一蹶不振。本以為什麼遺憾都抵不過客觀阻礙,電影快就此夭折,前期努力全都付之東流了,卻又柳暗花明,得到了再次開始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方斐回來和他共同完成了。
看似結果與開頭并無太大區別,對楊遠意而言,當中波折不亞于一場涅槃。
殺青宴,從不喝醉的楊遠意這次終于放下所有心事,他保有記憶,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他只記得他拉著方斐說了很多話,好像語氣逐漸失去理智,沈訣在旁邊錄視頻,被他一把打開手機,最后方斐看不下去把他勸回房間……
第二天頭痛欲裂,楊遠意極少地感到了“喝酒誤事”和“宿醉難受”。
睜開眼,楊遠意翻了個身本能躲避大亮天光。
有人走到身邊,擋住了燦爛冬陽的同時,毫不客氣地伸手挼了兩把楊遠意亂七八糟的頭發:“中午了,你可真能睡。”
“唔。”楊遠意牽著方斐,拉到唇邊,不自覺吻了吻他的指尖。
方斐失笑:“真的,趕緊起床,我給你叫的餐都要到了。”
“行,這就起……”楊遠意開口,發覺聲音也啞得不像話,“我喝太多了昨天。”
“可不是嗎,留下來續攤的那幾個都被你逗笑了。”方斐舉起手機晃著,“群里可有罪證哦,你抱著我哭的視頻人手一份。
”
楊遠意:“……”
方斐:“加在一起十多分鐘呢。”
楊遠意徹底被噎住,短暫地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就放棄了掙扎。
“好吧,我認命。”他坐起身,拽著方斐把人摟進懷里抱了一會兒,鼻尖嗅著方斐頸間清爽的洗發水檸檬味兒,“這樣也挺好的,等以后你不要我了就把視頻發出去,說方影帝成名了,始亂終棄……”
“楊遠意我真服了你了,昨晚胡說不夠,今天還要繼續了是吧?”
楊遠意不說話,把他抱得更緊。
“幼稚。”方斐嘆氣,拍拍他后背,“起來了,我去收拾東西。”
楊遠意這才想起他今天還要回平京。
過年時,劇組只放了除夕夜的假。為了最后進度能順利結束,大家都很配合地一起待在榕郡,簡單吃了頓飯就算新年了。
方斐前兩年都和家里人一起過,哪怕拍《歲月》時,除夕他也回去了。楊遠意問起他如何對家里人解釋,方斐說,跟爸媽通了電話,他們都表示理解。但楊遠意仍從酒席間,方斐的眼底看出一點戀家和遺憾。
他一直覺得,方斐哪怕嘴上說著“不愛回家”,關心卻沒有斷過。他和家人沒有大矛盾,平時無所謂,逢年過節差了那一頓糖醋魚和臘排骨,就總欠著念著像一個遺憾。
因此方斐提出想和爸媽一起過年時,楊遠意什麼挽留的話也沒說,默認了方斐會立刻回冶陽,補上想了一年的那頓飯。
哪怕他心底很舍不得。
可方斐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也不該用戀愛關系束縛方斐。他們相愛,同時又自由,他們有共同的事業,更有各自獨立的空間。
愛一個人不該永遠將他綁在手掌心里。
電影拍完,楊遠意該從浸泡了幾個月的虛擬中脫身,等待他的除了私人感情,還有一大堆公事,要和爍天談接下來的院線檔期,要跟嘉尚匯報拍攝情況,還要剪片子。等剪完,又是送審跑流程……以楊遠意性格,必然又全都盡量親力親為了。
航班是小艾一起定的,楊遠意沒過問,但抵達機場,打出登機牌,對著兩個人乘坐的航班居然是同一趟,楊遠意愣了。
“你也回平京嗎?”他又驚又喜,不好表露出來,“不去冶陽?”
VIP候機室隔開追著方斐的粉絲,但鏡頭越過玻璃仍然捕捉著方斐的一舉一動。他坐在小沙發里,隨意翻來翻去一本旅行雜志。
方斐答:“我只說想和家里人一起過年,沒說要去冶陽。”
楊遠意差點沒轉過彎,看向方斐的眼神越發亮了些,直覺這決定和自己多少有點關系:“所以,你把他們接來平京……?”
“嗯,家里的店要過了元宵才開,我就勸爸媽來平京玩。”方斐笑著,眼角溫柔地下垂,“外婆和外公也一起。”
在冶陽待過,對方斐家庭情況有所了解,楊遠意知道這差不多就是水果店樓上住的所有人了。興奮與喜悅短暫占據了他,可過了會兒,楊遠意忽地又開始擔心。
“那他們都住哪兒?”楊遠意問,“要我幫忙找個房子麼?不如他們去新城公館——”
“住我那兒。”方斐截斷了他,“三室呢,能住下。”
他們重歸于好不過是兩三個月的事,這期間一直在劇組拍戲,楊遠意之前也沒去過方斐租的房,聽這意思還以為他抽空在平京安家了。
“買了房?”
“沒呢,我不想在平京買房。”
楊遠意認真地點點頭:“也對,沒必要浪費錢,我房子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