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對她的感覺還是有一點變了,她傷害過你,我和她當然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樣要好了。只是現在,大家冷靜幾年選擇繼續當朋友,但隔閡始終不能忽視,所以……就這樣吧。”
“為什麼?”楊遠意感到好笑,“你們又沒談戀愛,說得跟吃醋一樣。”
“男人不會懂的,她想當我唯一、最重要的朋友,可當她發現我看重家人,看重公司,并沒有像她一樣把彼此放在首位,就會不高興。”
“這樣的嗎?”
“我是不會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楊婉儀垂著眼,“因為我和她一樣自私,絕情,我們總有一天連朋友也做不成。”
楊遠意望向只相差十分鐘的姐姐,從她這話讀出不一般。
他一直都認為俞諾自私高傲,喜歡把別人的示好當玩具反復掂量,高興了哄幾句,不高興就扔開,卻還希望別人對她死心塌地一輩子。這些好像都成了俞諾填補某種創傷的方式,又像故意鬧著要讓誰一直看她。
也許歸根結底,她看重的只有和楊婉儀的友誼。
人性太復雜,楊遠意他拍了好幾年的電影,創作出為評論家們稱道的所謂“貼近現實”的故事,卻還是弄不明白。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弄清楚其中彎彎繞繞了,楊遠意只知道想留住的人現在正在身邊,過去許多曾以為不可跨越的鴻溝,等釋懷后,回頭望不過就是一條小小的裂縫。
而裂縫是可以被敉平的。
“楊遠意。”楊婉儀突然喊他,“我看過方斐的電影了。”
“哪部?”
“都看了呀。”楊婉儀單手托腮,望著遠處正認真拍戲的方斐,“《荒唐故事》里演技很青澀,但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吸引人得很。
《歲月忽已晚》也好,特催淚,我現在已經是他的鐵桿粉絲了——看完了,就多少明白你為什麼喜歡他。”
“……是啊。”楊遠意笑笑,“阿斐是個特別真的人。”
回放屏幕上,正重播著剛才方斐浸入海水,白浪淹沒他,卻擋不住明亮目光。
兩姐弟說話間,景城和武指合作拍完余下鏡頭,喊了結束。
楊婉儀對武術指導很感興趣,要去問剛才有幾場看著力道很大的戲是怎麼拍的。方斐則弓著腰,疾走兩步,在楊遠意身邊的凳子坐下了。
“怎麼?”
“訣哥下黑手!”
方斐故意告過狀,仍顯不夠,撩起衣服給楊遠意看。
白皙的腰上有一塊紅腫,而且因為最近集中拍打戲皮膚添了不少青青紫紫的淤痕,觸目驚心很是可憐。楊遠意沒多想,手指碰了碰那地方。
“癢……”方斐不讓他碰了,趕緊放下衣擺。
“喝點兒水,你嗓子啞了。”楊遠意把水杯遞給他。
方斐依言照做,又問:“你剛才和楊總聊什麼?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她說她現在是你的鐵粉。”
“真的假的啊?”
“真的。”楊遠意指向那邊一臉興奮的楊婉儀,“還說等上映了要包場給你攢票房。”
方斐笑開:“楊老師,別逗我了……”
大約榕郡潮濕的空氣讓記憶回撥定格在南方,楊遠意最近總是想起幾年前。
他被方斐吸引時,殘留雨水的唇角親吻時帶著微涼溫度。
后來再在凌晨見面,四年時光雕琢但什麼都沒變形,方斐站在他面前,在此之前楊遠意不知世界上還有誰能經過一千天,眼神沒有絲毫褪色。
那個眼神太熱烈,像一把拽下了整片云。
光得到這份數年如一日的愛,就需要付出極大的勇敢了。
第八二章 一輩子好短
金主來探班,晚上當然有大排場。
楊婉儀包下榕郡一座頂級酒店的整層宴會廳,做了個豪華自助晚宴。
宴會廳一角,香檳塔在燈光下閃耀著淡淡亮色。楊婉儀穿一身香奈兒套裝,正和方斐說著什麼,她笑起來,舉起香檳杯跟方斐輕碰一下。
唯恐這女人說什麼不該說的,楊遠意心口一緊,快步過去。
“……然后爸爸就說,’他喜歡就讓他去,做不出成績自己會回來的‘。所以媽媽才放棄了出去捉拿他,不然,他估計到頭了就是個什麼管理或者金融碩士,跟電影一毛錢關系也沒有!”楊婉儀說著說著,余光瞥見有人走來,語帶幾分輕佻,“哎,說不得,這就來了——你不是要跟葉老師談工作麼?”
楊遠意被她堵了個正著,不冷不熱地瞪了她一眼,問:“你們說什麼呢?”
“在聊你當初為什麼要退學。”方斐回答。
“哪次?”
方斐笑了:“哦,你退了兩次學來著,楊導,這麼厭學?”
當年邢湘極力反對楊遠意子承父業,逼著他又高考一次進了平京大學念管理。本科踏踏實實畢業,人看著也老實不少,邢湘總算松了口。本來要到美國和GAP了一年的楊婉儀共同入學,繼續在商學院深造,結果楊遠意嗅到這是逃走的好時機。
于是先假裝妥協,等到了美國上了一個月的課,楊遠意和誰都沒商量直接退學,第二年轉投紐約,一意孤行地當導演去了。
“這履歷也有點輝煌。”楊遠意絲毫不覺得窘迫,“沒這一出,我們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認識。
”
方斐只是笑,旁邊楊婉儀卻露出一副被酸倒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