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時不時瞥一眼造型師,湊過去問“能遮掉嗎”后得到否定回答,泫然若泣。
懷著最后一絲期望,小艾問方斐:“斐哥,你們這個是……意外吧?”
“不全是。”
“我真的會被唐澳姐炒魷魚的……”小艾快哭了,“她就這次沒跟著來就發生這種事,完了,我不敢回平京,唐澳姐會殺了我……”
小姑娘正在重塑三觀,糾結自己命途多舛的前程,全沒注意方斐聽見她這話時笑了笑。
炒魷魚?
唐澳不會的。
這個女人利益至上、精打細算,為了他也好,為了更長久地互惠互利也罷,她會是世界上最希望方斐趕緊和楊遠意修復關系的人之一。哪怕未來出現公關事故,唐澳未達目的,絕不會坐實兩人的秘密關系給方斐帶肋一絲一毫污點影響賺錢。
只是這些成年人的險惡,方斐覺得還是不告訴小艾為好。
最后還是選了件高領的針織衫,和遮瑕液一起勉強蓋住指印,露出一點也不明顯,看著像蚊子咬的。即將回平京,外面搭個牛仔背心,休閑些,不至于突兀。
方斐走到楊遠意面前:“怎麼樣?”
“很帥。”楊遠意自然地捏捏他手心,“回去給我打電話?”
方斐沒答應:“看情況。”
“這就開始耍大牌啦,影帝?”
被曾經留下心理陰影的稱呼逗得笑出聲,方斐甩開他:“你少亂喊!我回去要趕著參加《初出茅廬》大結局的直播,然后慶功宴……”
楊遠意不作聲,默默地仰起頭凝視他。
“……好吧。”方斐到底心軟,不逗他了,“車上給你打電話。”
他們都旁若無人,造型團隊更是眼觀鼻鼻觀口,不敢吭聲,快速給方斐弄完后小艾催了一句,幾個人就拿著所有東西直奔房間外。
身邊嘈雜散去,楊遠意看著格外青春蓬勃的方斐,牽住他的手。
“抱一下?”
“你昨晚那個霸道勁兒去哪兒了。”方斐說著,張開手臂攬住他的腰,身高差讓他的嘴唇能挨著楊遠意線條凌厲的下頜。
楊遠意正經地說:“我到現在都覺得好像在做夢。”
方斐偏過頭親親他。
肢體接觸,昨夜的余溫迅速上升著,再耽擱楊遠意只會更不想放手,他看了眼時間,提醒:“落地就給我打電話,嗯?”
“知道了楊老師。”
“還有,這個給你。”楊遠意不知從哪掏出個玩具往方斐手里塞。
低頭看著那只多了件背心的毛絨小狗,方斐不知先為他的幼稚童心啞然失笑還是匆匆蓋住鼻酸的滋味,半晌,他無奈地喊:“楊老師……”
“物歸原主。”楊遠意說,“哪有送出去的東西自己留著的?”
方斐揉著熟悉的小狗:“那我走了。”
楊遠意說好,但還是送了他幾步,在玄關借著門后陰影又戀戀不舍地吻了一次。
走出酒店天才慢慢地褪去陰沉,青色像一層薄霧,海島上空的云漂浮不定。坐車時又犯困,方斐垂著頭,不敢弄亂造型師的發型,打了好幾個哈欠。
小艾坐前排,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轉過頭:“斐哥……”
“嗯?”
“你和楊導……”
“我是他的男朋友啊。”
說完,方斐驀地發現這句話一點也不難以啟齒。
小艾臉頰由白轉紅,語無倫次地“那”“你”“我”了好幾句,斷斷續續不成樣子:“什麼……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嗎?
方斐忽然有點說不清。
從寺廟里許下的愿望、江風中的吻、重逢的凌晨四點,或者更早,在星島機場分開時依依不舍,還有那個細雨綿綿的盛夏的夜晚?
方斐到底沒說實話:“就這幾天。”
小艾滿臉通紅,興許無法立刻接受這個大秘密,又不知自己胡思亂想了些什麼,良久憋不出一句完整話,尷尬地轉回前面了。
金禾獎帶來的影響從機場就開始了,他這身裝扮被各路時尚博主轉載夸贊,連同前夜解讀出好幾種隱喻的黑西裝一起,蕩平金橄欖未獲獎時眾多質疑“德不配位”的嘲諷。而那些說他傍金主、不檢點的言論,似乎也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了。
原因無他,方斐今年26歲,目前是金禾獎影帝里最年輕的一個。
而這僅僅是他的第二部 電影。
之前對他百般刁難的電影自媒體突然集體換了言辭,深度解析方斐在《歲月忽已晚》中的表演,更有大V極盡諂媚,說的話肉麻至極,夸他會挑劇本、演技真實又細膩。
方斐不會太把這些當做真誠夸獎。
他早對媒體言論清醒了,知道這些人最見風使舵,夸自己的同時未必沒有暗中得罪別人。第二部 電影而已,方斐沒盲目自信到覺得他就能從此走得一帆風順。
別人沒體會的莫須有攻擊與明嘲暗諷他早不放在心上,別人經歷過的夸贊他現在也得到了。方斐想他進入這個圈子迄今為止不算太久,看得透一點,就不會再輕易被旁人言論左右自己的決定。
也幾乎是在最萬眾矚目的時刻,方斐突然想通了。
如果追隨本心。
他的心自始至終都未曾變過。
梧桐樹葉落盡秋色,已經半年沒更新的《落水》官博發布了一張海報。
白與黑,積水的馬路中黃色標識線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