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方斐說,盡力克制了但仍藏不住失落與氣餒。
唐澳心軟,又說:“而且《一夜天才》的改編我記得是華影買了,可能爍天也只是二次轉手。如果你看了原作和角色真的喜歡,我幫你問問導演人選確定沒?再說,真是爍天的話,找程樹和楊遠意——”
“不用了。”方斐打斷了唐澳,“我不可能請他幫忙。”
他語氣堅決,唐澳也不好再勸。
保姆車平穩地開上了高架,平京的夏天明亮而灼熱,日光下,樹的陰影清晰可見。
側過頭,方斐戴著耳機歪在座位里,睫毛微垂,手指偶爾敲著屏幕,或許在跟誰聊天心情也不錯,唇角彎彎地帶著笑。
唐澳打開手機找到一個對話框,斟酌了會兒打完字:
“提到楊導就回避,沒轍了,還是先保密吧。”
第七二章 試鏡
綠意濃重,樹影婆娑中有一兩片葉子被清晨染成金色。
直到黃昏那縷淺金也沒有褪盡,在平京生活這麼多年,楊遠意遙遙地看著它,就知道不久以后它會像漣漪擴散,在整片樹的海洋里擴散。
洋槐,銀杏,梧桐,千頭椿,全部都被秋光妝點,迎來平京最燦爛的季節。
今年降溫迅速,每到八月,晚風也有了一點刺透襯衫的寒意。楊遠意接到陳遇生的電話時,剛剛把《落水》的劇本改到第三版。
楊婉儀雖說會為他提供支持,眼下楊遠意卻不覺得這是繼續拍攝的最佳機會。
《落水》太波折,無論演員還是團隊積極性都被嚴重地挫傷了,況且他倉促間接手,前面那版本還沒琢磨透就費盡心思地改,效果當然也不理想。
拍好的那些片段爍天沒有要回備案,楊遠意順理成章地留下了它們。陳遇生話語中對他不滿,但也只字不提完全不管這項目。
不過任誰聽來,都覺得《落水》腰斬那一刻被判了死刑。
楊遠意瞥一眼手機,點開免提:“什麼事?”
“來喝酒啊!”陳遇生的語氣有點興奮,是他熟悉的浪蕩,“你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吧,整天悶著,打算修仙嗎?趕緊的,’星云三號‘!”
“不去。”楊遠意悶聲。
陳遇生:“不是吧你!項目夭折打擊這麼大?幾個月沒見你人了。來吧遠意,我給你賠罪行了不?今天還有華影的幾位’總‘,給點兒面子,都是你媽媽的老熟人我才喊你。”
楊遠意捕捉到他話語中一點微妙的暗示,拒絕卡在喉嚨口。
察覺他遲疑,陳遇生趁熱打鐵:“就這麼定了,司機馬上到你家車庫。放心來吧,遠意,我倆什麼關系,我會虧待你嗎?”
這人多半快喝醉了。
可能讓陳遇生喝成這樣,要麼是太高興,要麼真如他所言是正經事。
華影有國資,楊遠意沉吟片刻,他最近沒別的想法只希望《落水》能夠繼續拍,嘉尚的投資目前還在口頭階段……
站起身,楊遠意低頭看自己簡單的家居裝扮,嘆了口氣進到衣帽間。
“星云三號”占據西邊的天然園林,從餐廳到酒店,溫泉、高爾夫球場、到咖啡廳、畫廊乃至于KTV包間,各類休閑活動應有盡有,是平京規模數一數二的娛樂會所。影視圈內也有不少人喜歡在此聚會,私密性好,可玩的也多。
新城公館離這地方不算遠,抵達時,夜色侵吞了最后一點夕陽。
不用自報家門,就有人喊著“楊導”殷勤引他去陳遇生聚會的粵菜廳。推門而入,楊遠意先聽見包廂里的麻將聲,隨后聞到一股酒香。
看見他,陳遇生不露聲色地走近。
白酒杯往他手里塞,見楊遠意表情迷茫后陳遇生壓低了聲音:
“華影制片分公司的董事長金濤今天是貴客,他和楊微老師是故交。華影準備拍《一夜天才》,等下他要是跟你聊到這個,好機會。”
“我記得那是個短篇小說……?”
“對。”
楊遠意臉色一沉:“不早告訴我?”
陳遇生當他在緊張,看不見楊遠意眼底陰霾:“這才叫驚喜!不出意外的話,最后就在你、殷牧垣和藍芝樺里選——金總來了。”
金濤年逾五十,身材高大,長得頗有佛緣。他端著長輩的架子,但也掩飾不住偏愛與楊遠意自然地攀談:“小楊,我喜歡你的《歲月忽已晚》。”
楊遠意笑的弧度藏起勉強。
“謝謝金總。”
“隨意,隨意點兒。”金濤以為他拘謹,“都一個圈子里的人,我們跟嘉尚合作很頻繁。你才剛起步,又拿了金橄欖的最佳導演,前途光明,我們遲早會合作——我很期待啊,希望這個機會不太遠。”
言語間,偏袒十足明顯。
換作別人聽了指不定多激動,楊遠意依然淡淡的:“謝謝金總賞識,有機會一定。”
態度甚至稍顯敷衍,可金濤不知真的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還想和他繼續深談,侃侃地說自己對楊遠意電影作品中畫面的理解。他從業數十年,見多識廣,不知不覺間楊遠意放下一點最初戒備,附和幾句。
金濤談及年輕時和楊微也有交情,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快步走過來,對金濤耳語幾句,面色焦灼:“您看……”
“就去吧。”回應后,金濤的笑容帶了點歉意,“那邊兒叫我呢,遠意,我有你聯系方式了,之后約上你父親,我也帶我兒子,一起吃頓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