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成為話題中心,方斐感覺氣氛緊繃不愿讓他們姐弟把自己當靶子,扔掉那個蘋果核,低聲說一句:“我也出去下,你們聊。”
“阿斐……”楊遠意急忙想下床,忘了這時行動不便重心不穩一個趔趄。
“哎!”楊婉儀扶著他,“你又發什麼瘋?”
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楊遠意執著地望向方斐:“阿斐,我是認真的。”
靜默片刻,時間如流水。
“你之前說的那件事我會考慮。”方斐站起身,自上而下地看向他,“但是就這一次,楊遠意,我跟你一樣,也不是非要和誰在一起才能過下去的。”
方斐把之前那句話還給了他。
聞言,楊婉儀愣了愣,情不自禁地望向楊遠意,對方卻面沉如水,對方斐點了點頭。
“好。”
白色的門虛掩著,走廊,陽光清朗,兩邊空無一人。
方斐擦掉指尖殘留的蘋果汁,楊家的這對姐弟聊天時好像對不上彼此的腦電波,又能順暢無礙地繼續交流,這可能也是雙胞胎的默契。
一個有恃無恐感情用事,一個冷靜理智偶爾懦弱。
歸根結底,都是一樣的偏激。
紙巾扔進垃圾桶,方斐走向樓梯時再次路過了病房門口,忽地聽見有人說話。
“……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麼人。”
病房里,楊婉儀罵了兩句他不識好歹就停下來,到底心疼,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往外拿補品和藥品。
“這些你都要認真吃,又累又病,人都瘦了好多,一定要注意血壓,補氣。”楊婉儀根本是個不靠譜的,這時還一本正經地勸他,“還有后背那個燒傷的疤,等好得差不多我給你找個醫生修復一下,多難看啊……”
楊遠意聽她嘮叨,握住一個保健品瓶子把玩,笑著不說話。
等說夠了,楊婉儀終于嘆了口氣:“我早就料到了你會是這個態度,俞諾不聽,還非要跟我一起來,說什麼都要見你一次。”
“是麼。”楊遠意隨口問。
“現在來有什麼用……當時你摔斷腿,聯系不上人那會兒我都氣了她好久……”楊婉儀憤憤不平,“前幾天在我面前的時候可憐得很,說什麼’就想見見小遠‘’有話跟他說‘,結果來看一眼說走就走,欲擒故縱麼?”
她滿臉都是被騙了的義憤填膺,楊遠意說:“你也別激動,又不是不知道她什麼人。”
“當時俞諾家里出事,是我幫她交學費,找關系進交響樂團做兼職樂手,把她當親閨蜜對她好,結果她怎麼回報我的?反復無常地虐待你,先對你好,再拒絕你甩開你出國,消失幾年后又哭著求我讓你去她婚禮帶她走,她不要和別人結婚。好啊,你去了,結果她繼續裝不認識你……我說她絕情說錯了麼?”
過去的事聽在耳畔,楊遠意卻沒覺得多痛了。
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們最近又開始一起玩嗎?”
“剛離婚,媽媽搞得我心情好差,這段日子是她一直陪著我到處散心。我朋友不多,俞諾現在對我那麼好,歸根結底,我不太想計較了……”楊婉儀露出抱歉的神色,“小遠,聽說你們見過,還以為她這次是真心對你的,對不起啊。”
“我懂,這種情節聽著浪漫,你多少也用腦子想想現不現實,就上趕著扯紅線。”楊遠意難得嘲諷她,“楊小婉你能不能下次問我一句?”
“……好吧。”
“還有別跟我提起她了。”
“算我錯啦!欠你一個人情!”楊婉儀面子掛不住,轉移話題,“對了,剛才出去的那個是方斐吧,他來探望你?”
提起方斐,楊遠意表情不自禁地柔和:“他來榕郡找朋友,順便的。”
這點小情緒沒能躲過楊婉儀,她眉梢一挑,故意說:“那既然人家是順便,怎麼你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楊遠意干咳一聲,欲蓋彌彰地屈起手指擦過鼻尖。
他們是雙胞胎,有與生俱來的默契。
“楊遠意,不是吧?”楊婉儀又驚又喜,“你對他——”
“嗯。”楊遠意承認得痛快,“但我讓他很失望,所以正試著把他追回來。我喜歡他,姐,我很愛他……和以前完全不同。如果他覺得我真的會傷害他那我遠遠地看著就行,如果他愿意讓我試一次……”
“怎麼?”
“不知道,可能因為從來沒體會過那種……幸福,期待又害怕。”楊遠意垂著眼,“我沒什麼別的優點,就是很不容易死心。他剛才這麼說了,我就無論如何要試一試。”
他過去只想自己,感動與虐待,折磨與悲痛都是自己。
但現在,楊遠意甘愿被方斐的情緒隨時牽動。
如果他是一片飄飄蕩蕩的云,遇見方斐后,他的心愈來愈重,從萬里高空墜落時他依稀記得江水翻涌,身邊有個令他踏實的愿望。
——“希望楊老師一直愛我。”
楊遠意踐行承諾,唯一的不安只是方斐是否還能給他機會,讓他試著解開兩人之間的死結。但沒有關系,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或許更早,他在那些潮濕的鏡頭里已經窺探片段,只是那時楊遠意毫無察覺。
他不想孤零零地往前飛了。
他想困在方斐手心里,哪怕只是一滴稍縱即逝的雨。
“不怕再被拒絕一次?”
“不怕。”
楊婉儀問:“萬一方斐也像俞諾那樣玩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