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睡不著,喝了酒……?
某種可能性在腦內一閃而過。
方斐猛地坐起身。
他放棄探尋楊遠意是不是裝可憐,故意讓他心煩,或者干脆演的——導演當然深知什麼情緒最好拿捏演員——為了讓他回心轉意。
從通訊錄拖出劉珊妮的號碼,方斐放棄了,改成聯系一個更近的人。
片刻后,電話那頭傳來同樣有些困的男聲:“阿斐?”
“訣哥。”方斐單刀直入地說,“能幫我個忙嗎?去楊導房間看看。”
榕郡中心醫院,陪沈謠做完檢查后沈訣并未直接回酒店,而是在大樓轉了一圈去到住院部三樓的大廳,那邊有臨時床位,供不需要住院卻又有點虛弱的人安置。
靠窗,屏風隔開單獨位置,沈訣還沒靠近,先聽見了里面有誰聲音虛弱但語氣篤定。
“……要麼你就等,要麼讓景城先拍,只能這樣。”
他腳步一頓,但仍轉到屏風后。
病床上的男人右手還在輸液,面容蒼白毫無血色,看見他時略微點了點頭算作打過招呼。小桌板放著電腦,沈訣拖過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他一眼發現枕邊有個顯眼的毛絨玩具,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視線。
咖啡色小狗,巴掌大,脖子上戴了領巾,打扮得分外精致乖巧。
更惹眼的是領巾處別的那顆仙人掌。
看著像胸針的款式,但不知怎的鉆石乍一眼并不整齊,有修補痕跡。沈訣想拿起來研究,又覺得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強壓下了好奇心。
他繼續看手機里一本推理小說,把耳邊楊遠意和電腦里的對話當成了背景音樂。
“這個一會兒再說。
”陳遇生問,“楊遠意你昨天瘋了啊?喝完酒吃安眠藥,你不想拍了就直說,別嚇我,心臟病差點給你氣出來。”
楊遠意的嘴唇也還發白:“忘了喝過酒。”
陳遇生不信:“又洗胃又打針,你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幾歲?長點心,為了個電影把身體搞垮,我以后怎麼敢把項目交給你?”
楊遠意電腦的另一半屏幕還開著軟件模擬動作戲的取景,他“嗯”了聲。
“你聽沒聽我說?”
“聽了。”楊遠意終于舍得挪動目光,“這不是活蹦亂跳麼。”
陳遇生見他模樣,實在不知哪里跟“活蹦亂跳”掛鉤,在視頻里翻了個白眼:“那你打算怎麼辦?真讓景城拍?”
“這段時間吧。”楊遠意捏了捏太陽穴,“我還是要去片場盯著的。”
陳遇生:“行啊,主演不在,你打算怎麼拍?”
故意刁難,哪知楊遠意卻迅速地拿出了方案:“我已經和葉協徽從頭到尾篩選了一遍劇本,把阿江為主視角的戲全都挑出來,把他的傷改成手傷,配合沈謠,盡量多拍文戲鏡頭。動作戲就等他休息好,再補完。”
“但這樣不是辦法。”陳遇生嘆了口氣,“要麼我們還是先暫停吧?”
楊遠意:“什麼?”
陳遇生冷靜地說:“暫停《落水》的一切進度,趁著我們宣傳都沒起來……幾個投資方那邊我會去處理。”
楊遠意霎時有點兒著急:“可是……”
“我知道你不情愿,遠意,但目前團隊不穩定,這麼做其實是最好的方案。”陳遇生安撫著他,“項目還是你的,等你狀態好了,演員那邊也協調完畢,所有的困難都處理得當我們再重新啟動……”
“不行。演員檔期不好調。
”
“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陳遇生加重了語氣,“才拍了兩個月不到,主演辭演,導演丑聞,演員被騷擾,沈謠受傷你現在也生病……再隨便出點事,無論爍天還是我真的承受不起損失,金錢的,信譽的。你讓我怎麼跟董事會交代?”
楊遠意緘口,灰藍色眼中一點光也無。
陳遇生:“遠意,今年我們還有幾個項目,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落水》根本不可能是重頭戲……董事會已經投過票了,暫停所有進度。”
相當于最終宣判,楊遠意不予置評輕哼一聲。
“那你還和我商量什麼?”
然后不等陳遇生有所回答,他直接按了關閉鍵。
病房里人少,窗半開著,外間陰沉沉的,一場暴雨勢在必行。天氣悶得人渾身都黏,楊遠意敲了兩下鍵盤,突然煩躁地把鼠標扔到一邊。
沈訣目睹這些不緊不慢地說:“其實我也覺得現在暫停拍攝比較好。”
“為什麼?!”
沈訣說:“你的狀態很差。”
楊遠意瞳孔收縮了一下:“你也覺得我就是不適合拍商業片嗎?”
“和什麼類型無關,只要你認真,沒有拍不好的。”沈訣搖頭,“你心里其實對這件事充滿抵觸,怎麼拍,你都不滿意。但方斐可能回來嗎?”
分明被刺痛,但楊遠意執拗地說:“沒他也行。”
“是嗎?”沈訣問,“可昨天如果沒有方斐,你現在會怎麼樣?”
他突然啞火,抿起唇,不說話了。
他的酒量沒差到喝兩杯就能胡言亂語,給方斐打電話還有一些記憶。最開始那次不小心碰到,被掛斷,楊遠意驀地好似血液沖上頭頂,借著酒勁兒壯膽,一個又一個地打過去,等終于聽見了聲音,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方斐還愿意搭理他,甚至肯在發現異常后提醒沈訣過來看看。
這比把他拉黑還讓楊遠意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