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公開視頻里兩個人確有互動,我們可否視為,他與萬臣云性侵事件存在關聯?”
“我們一向都很尊重——”
“請問楊導,方斐前段時間發聲明澄清,但劇組并未對此表態。他已經跟劇組撕破臉皮了?所以劇組才對他不聞不問?這太過冷血了吧。”
程樹額角滲出汗珠。
對方完全不聽自己說的,咄咄逼人,直向楊遠意。
他再次要插話,耳畔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斷裂。程樹小幅度地轉頭,見楊遠意松開那支鋼筆,垂眸試著擦了擦指節染上的墨水。
似乎察覺自己的舉動,他看向程樹,搖了搖頭。
楊遠意注視著記者,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有了點表情,卻不是所有人期待的慌張或者憤怒,而是略帶嘲諷地微抬下頜。
他嘴角一勾,弧度冰冷:“你的猜測太瘋狂了,方斐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可是視頻——”
“那段你們用以’定罪‘的視頻,我相信看過的人都不能說這是什麼確鑿證據。”楊遠意收斂了笑意,冷漠道,“你很擅長搬弄是非,可惜對我沒用。方斐是個優秀的演員,我至今遺憾他選擇了退出劇組。但他的選擇得到了我方的理解、同僚的包容,我們期待著下一次合作機會。”
“楊導……”
“還有,這是《落水》的記者會,關于萬臣云我就回復至此。”楊遠意單手輕輕撐著下頜,“至于你,蔚藍TV是嗎?”
“’希望貴司更關注作品,而非小道消息,過幾年能成為專業的娛樂新聞節目‘……就這麼當面說了。”小艾放下手機,兩眼冒光地感慨,“楊導怎麼可以這麼帥啊——”
車內空間狹窄,唐澳尷尬地咳了兩聲。
小艾顯然沒感受到她的暗示:“誒,姐姐你說……楊導開個記者會,電影相關的問題沒回答多少,為什麼反倒一直在替斐哥解釋呢?”
你覺得為什麼?
唐澳按捺住翻白眼的沖動,伸手把小艾的腦袋按回副駕駛位置:“行了,阿斐拍了一天戲,他最怕吵,你等會兒還想不想吃火鍋了?”
小艾連忙做了個給嘴上拉鏈的動作。
后排,方斐手機貼防窺膜,誰也沒發現他的屏幕上正顯示著《落水》劇組剛開的記者會文字材料整理,耳機里,某個人的聲音也分外清晰。
嘴上說著“不會回復無關問題”,后面卻說了好多——
“不是方斐。”
“他和萬臣云的傳聞都是捏造的,他很敬業。”
“我們從來都沒有別的矛盾,方斐在劇組的口碑很好。”
他看了很久聽了很多,眼眶脹得疼。
焦躁與愧疚來回**著方斐,其一因為自己給劇組惹的麻煩還在繼續。其二則是他想不通,為什麼楊遠意還能維護他?
到這份上了,他為什麼不拋開自己撇清關系,其他的隨便就行了啊?
為什麼又在自作主張?!
不是說了不會再管他了嗎?
心煩意亂,方斐胡亂地把幾個界面來回切來切去,一陣頭腦放空之后,發現手指居然停在了某個久無動靜的對話框。
除卻最下方的幾條夾槍帶棒,再往上,他看見金橄欖那天楊遠意溫柔的問候:
“等會兒見。”
而他那天燒昏了頭,對此毫無印象。
不多時對話框自動刷新了,楊遠意換過頭像,方斐看見,不可避免地心弦震顫。
那是一只樣子呆呆的毛絨小狗。
火鍋店小包廂里熱騰騰的滾燙的白氣,紅油翻江倒海,誘人的麻辣味直沖鼻腔。
司機王師傅開飯前拍了短視頻,小艾喝了點酒就抱著唐澳嘴里嘟囔“姐姐我好不舒服”,后者表情崩潰,無比嫌棄……
方斐靠窗,外間能看見虹市的標志建筑之一,夜色濃郁,電視塔燈光點亮,璀璨顏色仿佛燎原火焰,讓都市迷離而夢幻。
他忽然想起劇組里,邵青盛給姜秀講運氣守恒。
青年信誓旦旦地說每個人的運氣都是相等的,如果有天你過得特別順,那肯定在世界上有個人正在可憐地水逆。
姜秀嗤之以鼻,旁邊喝水的方斐卻不明就里地暗自記下這個歪理邪說。
以退出《落水》為分界點,他的確沒承受任何壓力。萬臣云帶來的那些指指點點并未真正動搖他什麼,資源、代言、甚至正在拍的電視劇,都沒有任何變數,圈內都知道他是受害者,再加上爍天極力為他撇清……
可倘若運氣守恒是真的存在,那怪不得楊遠意近來總碰上最糟糕的事。
所以楊遠意成了替他水逆的人?
方斐為天馬行空的聯系笑了下,緊接著嘴角卻下撇。極力忍耐了一會兒。他到底抬起手,揉了揉酸脹的眼角。
他真的有些想念楊遠意了。
他們在綠草初破土的季節分開,如今心間荒原已經生長成了碧色連天之勢。夏天會越來越熱,太陽直射,用不了多久就會燒掉它們,重又變成一片焦土。
他比自己以為的更愛楊遠意,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楊遠意理智又堅強,總有一天會回到萬米高空繼續追他的夢。
他是云,永遠不會為誰真正停留,遑論落地。
而方斐沒有翅膀,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