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自來了?”楊遠意的語氣都輕快不少。
景城示意司機開車。
剛出機場,景城轉向他:“楊導,不好意思。”
聞言,楊遠意剛放松半刻的心情驀地又收縮了。
“沈謠受傷了。”景城極力克制表情不要太沉重。
然而意料之中的,話音未落,先聽見楊遠意復雜地嘆了口氣。
車廂里沉寂了一會兒,楊遠意捻著手指,不得不面對一連串的噩耗,眉心緊鎖,卻還要問到底:“怎麼搞的?”
“追逐戲。”景城說,“就那場摩托車追人的補拍,調度上已經排練走過位,壓力不大,先試試實拍一次。場地問題……沈謠摔了一跤,位置有點高。”
“醫生怎麼說?”楊遠意疲憊地問。
“左手骨折,腳踝扭傷。”景城說完,慚愧地低下頭。
他主導這場戲,不出事的話無所謂,可骨折又不是兩三天能好轉的。景城知道自己責任不小:“楊導,這事是我不對,你該怎麼追責就怎麼追責。”
這段時間壞事接踵而至幾乎讓他沒有喘息余地,無數次地想過辭職不干,甚至迷信起了本命年沒有去請佛所以才變得分外難熬。
但聽見景城的話,楊遠意竟忽然異常平靜。
“擔責任不會少你的,別急。”楊遠意的眉心漸漸地舒展,“他需要多久?”
景城猶豫著:“最快也得兩個月左右。”
“那就到七月……”
車胎軋過一粒小石子,稍稍顛簸,景城不安地注視楊遠意的神色。
他不知這個男人還能保持理智,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已經超出他的承受范圍了嗎?還是他屢次受挫,現在已經對什麼都見慣不驚了?
車輛繼續平穩前行,直到開上跨海大橋,楊遠意突然說:“我希望召開一次拍攝進度通報的記者會。
近來關于劇組的負面傳聞光靠公關已經沒什麼效果了,我想給大家一個正面回答。當然了,需要全程直播。”
景城愣了愣:“可是……”
“放進來的人交給劉珊妮去把關……也別卡太嚴,大致能猜到他們想問什麼。”楊遠意望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景老師,電影還得拍,我們必須熬過去。”
沉默片刻,景城突然如釋重負:“明白了。”
楊遠意輕輕頷首。
隨后他閉上眼,3/4的側面被陽光點亮,疲憊無從遁形。
開機兩個月,拍攝進度幾乎為零,至今最為外界關心的問題是男主角的第二任演員能不能堅持到傷愈,還是繼續被換掉。
《落水》的開局看上去是普通的商業片,有著實力派演員、小眾卻品味獨特的導演、星二代編劇處女作、大牌制作公司保駕護航等多個光環加身,剛宣布開機就躺在了不少人的待看list中。
但現在事故不斷,莫說票房長虹,連順利殺青都成了奢求。
楊遠意要的答疑記者會準備完畢,場地不大,就在榕郡的拍攝片場外臨時租來一間五星酒店的會議廳簡單布置。
還未到開始時分,媒體就開啟了各種直播通道,以夸張的標題——比如,“回應萬臣云性侵風波”“直面換角背后隱情”——讓流量暴漲。
早上十點,楊遠意與全部主創齊齊到場,但左臂打著石膏的沈謠不在。
于是媒體關心的第一個問題不是他接手后心情如何、準備是否充分,剛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楊導您好,我們看到沈謠今天沒有出席,是傷勢不允許嗎?”
楊遠意:“他傷得不重,但現在需要靜養。
”
記者急不可耐地追問:“您這句話是否表達了沈謠主角位置并不穩定?為拍攝進度著想,您有沒有考慮更換演員?”
“我會尊重沈謠的意見。”楊遠意答完,表情一絲波動也無,“下一個問題。”
有個記者舉起手:“早上好,楊導。前段時間萬臣云在劇組涉嫌性侵演員的事,劇組方面沒有回應過,請問你們的態度是什麼?”
“我坐在這兒,而不是萬臣云。這就是我們的態度。”
“為什麼事發當初沒有揭露他反而低調處置了,爍天是否有包庇之嫌?無論放在哪個行業,權力壓制造成的性暴力都是難以忍受的,劇組為何不聯系警方呢?”
“如果當事人選擇報警,我們將配合對方。下一個。”
后排的男記者得了提問機會,卻并沒有放過這個問題。
他推了推眼鏡:“楊導您好,我是蔚藍TV《每日星娛樂》的記者。剛才您提到會配合當事人,但是我們了解到劇組并未給當事人提供支持,而對方也已經離開劇組,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您在說謊嗎?”
如果前面叫就事論事,那這位可以說在煽風點火了。不僅真的假的扯到一起,問題本身就誤導性極強,由不得楊遠意不提到方斐。
一時間,會場短暫安靜片刻,隨后快門聲更密集地響動。
坐在主席臺中間的男人神色依舊,只是嘴唇抿得稍微緊了一些。他的雙手放在桌面,只有兩側可以看見他捏著一支筆,指關節已經發白。
程樹清了清喉嚨,試圖解圍:“這個問題……”
“楊導,此前您任電影監制時公開宣稱過方斐是《落水》男主角的第一人選,后來他離開劇組,對此官方只有一句輕描淡寫的’身體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