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導。”方斐破天荒地開了口,“你以后不要再租冰淇淋車了。”
楊遠意:“你上次吃過,說喜歡。”
方斐都不太記得這個“上次”在多久以前。
“拍《荒唐故事》的時候。”楊遠意說,“屏州也有這家店,生意很好。有天晚上我們出去逛,天氣太熱了,給你買過一次冰淇淋球。然后……’擁抱之春‘那次,本來想,等結束去碰碰運氣,就當故地重游吧。”
結果散得慘烈,誰還想得起什麼冰淇淋。
但他真的不記得了,楊遠意居然對五六年前的事印象深刻嗎?
“你后來不是出國了麼,還記得這個?”方斐說,盡量裝作無所謂。
而且是去德國參加俞諾婚禮。
楊遠意卻不避諱他瞬間冷了的表情,繼續說:“23歲開始學電影,到過好多地方,美國、歐洲、非洲……當時,我有好幾次機會聯系俞諾,都沒有真的那麼做。但是30歲那年,我姐說她要結婚了,想最后見我一面。我以為自己可以一刀兩斷了,看她結婚,好像自己也得到了解脫,所以去德國的機票。”
方斐眼角酸脹,微動的心弦霎時被攥緊猛地震蕩,隨后又恢復成一潭死水。
“……你真殘忍。”
不知說的他對方斐,還是對自己。
“可那一次記住的不是婚禮和教堂,是廣場邊的冰淇淋車。”楊遠意凝視著他,哪怕方斐并不回應,“我很后悔。”
“和我又有什麼干系,那是你們的事。”
“阿斐,我29歲才回國開始自己做電影,遇到你,然后我們分開,再遇見。拍《暗戀者》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找不到你。”
“……”
“你知道我不是非要和誰保持關系才過得下去。”楊遠意輕聲說,“從德國回來之后我就在考慮向你告白,但你當時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
方斐的喉嚨忽地有點痛,他急忙喝了口水。
他從沒想過,自己崩潰的時間里,楊遠意居然在計劃和他在一起。而他只顧著逃離,匆忙和楊遠意說,“我要和前男友復合,對不起。”
世界上太多陰差陽錯,他們碰上一次,也不奇怪。
但為什麼偏偏是現在知道呢?
“對不起,阿斐。”
“……”
“那時你狀態不好我很久以后才聽說。”楊遠意自嘲道,“可能那時我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你更喜歡你的男朋友,所以什麼都沒問。”
“為什麼現在才說。”
他喉嚨發癢,好像有什麼即將掙脫身體飛出來。
“你以前信嗎?”
“所以現在我就信了?”方斐啞聲道,“楊遠意,你永遠都是這樣,擅自幫我做決定。”
楊遠意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側臉,卻在半途收了回去。
“對啊。”他聲音輕得像羽毛,“所以我現在不會了,只把曾經以為沒必要的話全部告訴你。信不信在你,但再不說,我害怕這次也沒有機會。”
“……”
“如果……有一天你再遇到喜歡的人,就去吧。我什麼也不問了。”
“但是在那個人出現以前,我不會放棄。”
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他會嫉妒被方斐愛的那個人但不會做傻事,非要把方斐綁在身邊。無論出發點如何,他同意了方斐說的分手。
大不了就是等。
像30歲打算等方斐和夏槐分手后再見面一樣,繼續等他。
左右最長也就一輩子,不會更久了。
第五八章 等時間證明一切?
次日飛榕郡的航班清早就出發,而楊遠意近乎一夜未眠。
他的失眠逐漸嚴重到普通的吃褪黑素無法緩解,身邊沒什麼人陪,所以外人也并不知情。
楊遠意不用生活助理,大事會交給劉珊妮幫忙而小事基本都自己解決了。這次時間來不及去醫院,他意識到有點嚴重,聯系楊婉儀的私人醫生,簡述了身體狀況。
醫生了解了他最近的生活節奏,認為他可能存在抑郁和焦慮的傾向,給他開了安眠藥,叮囑一定按照治療方案服用。
“我還是建議你做一個全面體檢。”醫生最后說。
大約這年頭壓力太大的人總會有些這樣那樣的心理問題,得知初步判斷結果,楊遠意反而不擔心了,回應道:“過段時間。”
飛機上也沒睡得著,抵達榕郡機場,劇組的專車來接他去片場。
沈謠比他早一天到的,已經試好了造型,正在熟悉環境。
平心而論,他是可塑性極強的演員,且從不吝惜扮丑扮老。見到沈謠時,他正換上阿江的破爛T恤、臟兮兮的牛仔褲白球鞋,中長發剪了一截故意做得邋遢,他不習慣地摸著自己的睫毛,為契合人物調整著聲線。
出于對電影口碑的保護,以及遭受不起同時換演員和導演可能帶來的輿論攻勢,《落水》并未第一時間宣布已經改由楊遠意執導。
新人上任,大家慢慢地從漫長假期中回過神,并無太大怨言,已經做好一切從頭開始的準備。
第一天拍得不太順,楊遠意沒看過萬臣云的拍攝方案,分鏡也非他習慣的方式,看成品時好似哪兒都別扭。
何耀嘉找上門時楊遠意看著他,腦子里短暫地空白了半拍:“……有事嗎?”
“楊導。”何耀嘉換了對他的稱呼,“我不夠好嗎?”
他開門見山地問完,怕楊遠意沒領會到意思,又說:“我以為換角色之后,起碼讓我試一試’阿江‘,再決定要不要找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