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方斐低聲說,“我對戀愛沒興趣。”
“哪能說這個呢?戀愛是好事。”邵青盛好似釋然得極快,“不過你也別太有心理壓力,我就隨口一問,又不會巧取豪奪為難你。”
這種人有很多:生活好像離不得戀愛,非要和誰作伴才能夠呼吸。在一起只需要看對眼,約會接吻上床都像遵循某種節奏,享受甜蜜和情趣,不過關系一般不長久。分手時灑脫,不糾纏,再見面還可以和對方互相調侃依然是朋友。
圈內常見的“情侶”關系,像花束,短暫綻放急速凋零。
畢竟生活沒有那麼多狗血。
察覺出方斐似乎對這種關系不置可否,邵青盛不再說什麼,笑容依舊,說:“阿斐,我其實蠻喜歡你這一點的,爽快。”
“是嗎?”方斐朝他禮貌地笑笑,“也好也不好吧。”
那杯拿鐵他到底一口也沒碰。
日程緊張地拍到了晚九點,方斐結束后換了便裝,避開簇擁著幾位主演下班的粉絲,獨自從片場另一個出口離開。
小艾會在差不多的時間聯系保姆車司機,等方斐抵達,他們開車回酒店。
這天也同樣。
剛上了車,他就看見女助理一臉為難地拿出兩個餐盒——和昨晚的粥是相同的酒店出品,餐食是偏清淡的粵菜。不必小艾多說,已經把誰送的寫在明面上。
看著那些都是自己愛吃的,方斐有些好笑地想:楊遠意過去要撩撥他根本不用這些手段,喊一聲名字他就會乖乖上鉤,噓寒問暖只是鑲邊附送的福利,卻也能讓他神魂顛倒。現在不過分了一次手,再面對楊遠意,竟說不清感動和煩躁哪個更多。
方斐并非不識好歹,他只是……想不通。
楊遠意什麼意思?
送這送那,卻不見人影。
保姆車平穩前行,見方斐遲遲不動筷子,小艾心里的忐忑升級成了紅色警報:“那個,斐哥……你要是不吃的話,我等下去處理……”
“不用。”
哪能跟糧食過不去。
他端起碗,泄憤般地狠狠戳開黑松露石榴包。
片場和酒店幾乎在虹市的兩邊,戳開了晚高峰,路上依然堵了好一會兒。方斐拍了整天戲,中午沒什麼胃口,再加上前一天因為發燒連粥都沒喝過一口,這會兒居然把餐盒里的東西吃了個干凈,小艾都笑他是在“報仇雪恨般地干飯”。
順便幫他拍了吃東西的照片發到微博,好讓前一天因為他未出席金橄欖而焦慮不安的粉絲們別再擔心了。
保姆車停在酒店門口,回房間要穿過一整個花園。
花園景觀優美,私密性也不錯,方斐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常常見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聚集在此打橋牌、喝酒聊天。他每次都匆忙走過,但這天卻被絆住了腳步。
“……是方斐嗎?”
被叫住時,方斐手足無措,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是沈訣。
于是接連有了不祥預感,似乎某人也會隨之出現。他不好裝作沒聽見,轉過頭去,等看清了坐在沈訣對面的人,預感瞬間成真。
楊遠意正看向他,表情淡定,手指卻把茶杯握得很緊。
“我們是過來談選角的。”沈訣開門見山,半分不把他當做外人,“現在《落水》不是在選男主角嘛,剛好大家最近都在虹市,就當面聊了。”
事情因自己而起,方斐也不能說與他無關,順勢問:“選了誰?”
“你肯定猜不到。”沈訣故弄玄虛,在手機屏幕點了幾下,“人剛走,我看楊導的樣子好像還挺嫌棄,怎麼,我弟弟沒達到你心里的標準?”
最后半句直指楊遠意,方斐的心也跟著振動片刻。
沈訣的弟弟,沒有疑問一定是沈謠了。
金橄欖和金玫瑰的雙料最佳男主,演技公認的毫無痕跡,常年穩坐華語文藝片男主的第一梯隊。他還有同類型的《紅潮》和《云雀之死》傍身,無論從實力還是流量而言都是比他優先太多的選擇。
怎麼會楊遠意還嫌棄呢?
“他不合適。”楊遠意好似嘆氣了,“阿江這個角色有比較硬的一面……沈謠是’倔‘,不是’硬‘。似乎區別不大,但有的地方我總感覺別扭。”
“這麼嚴格啊?小心我跟他告狀去……”沈訣笑道,不知收到誰的信息低頭看了看,中止話頭,“朋友找我……先走一步,你們繼續坐坐?我買過單了。”
他說完,根本不在乎是自己叫住的方斐,大步流星地離開花園。
剩下兩個人漠然相對。
算來,這是他們分手后第一次獨處。
方斐渾身不自在,似乎坐在這兒是天大的酷刑。他無法找到和楊遠意相處的正確模式,本就做好準備不再見面了,卻又身不由己。
而楊遠意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入夜,虹市的四月多夜雨,淅淅瀝瀝地拍打草木,潮濕擴散,連睫毛都變得沉重,無法抬眼認真地注視對方。
到底方斐先開口打破了沉寂:“沒什麼事的話……”
“我接手了《落水》。”
方斐還未出口的話冷不丁被這消息打蒙,某個夜晚,喝醉酒闖入房間的導演讓他至今想起都惡心反胃——楊遠意的話,是萬臣云被換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