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幾次,楊遠意就算是泥人也該冒出三分火氣了。
他回到平京,拒絕去劇組。
歸根到底是心結未解,只能努力工作來麻痹自我,可工作也陷入瓶頸,眼看投資方已經從“頗有微詞”到“略顯不滿”,楊遠意壓力大得接連失眠。
自他踏入這個行業,還沒遇到過這麼嚴重的挫折。
相比起他,方斐好像更順利一些。
《落水》的重新選角一團糟,另一邊,章舜霖卻官宣方斐將出演自己導演的電視劇《初出茅廬》的男二。
最近幾年火得一塌糊涂的都市群像,講幾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機緣巧合租住了同一棟大別墅,由此發生的情感、事業方方面面的交集。
方斐那個角色說是男二,其實戲份上和男主也沒什麼區別。
人設有點書呆子,冒著傻氣,活潑而執著,有點妄想癥,和女上司談了段沒結果的姐弟戀。對觀眾而言很顛覆方斐此前的銀幕形象,但也有與前兩個角色的共同之處。他因此被戲稱為“年下專業戶”,在姐姐們那兒很受歡迎。
看著手機里,劉珊妮故意發來的新聞,楊遠意心情復雜,回了她一個問號。
Sanny:阿斐的定妝照也好好看啊
Sanny:不知道什麼時候播出~
楊:……
楊:問章導
Sanny:[哈哈]
她像隨口閑聊那樣用方斐撩撥楊遠意幾下,然后就退開了。
作為程樹的大秘,劉珊妮與楊遠意的合作不可為不密切,私交也好,她懷著什麼心思,楊遠意一看便知——她覺得兩個人分得可惜,又不好直接說出來,于是旁敲側擊關于方斐的動向,免得楊遠意把他忘了。
可怎麼忘得掉呢?
他最近做夢,能記得的零星片段里都是方斐。
他現在知道方斐想要“我愛你”,想他能以平視的姿態再次審視兩人的關系。他已經在開始做,但說得太晚,就什麼意義也沒有。
救援有黃金時間,道歉也有,他已經錯過了。
他們最近都忙,甚至沒有見面的借口。
《初出茅廬》在虹市取景,方斐也去了。楊遠意偶然翻到關于他的新聞大都與這個劇組有關,演員都年紀相仿,和他們在一起,方斐看得出來放松又自在。
方斐的社交主頁里,新的朋友和新的花絮將關于他的痕跡擠到了很后面。
某天,楊遠意再次因為選角的事失眠,他把方斐的主頁翻到底,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方斐刪除了轉發的那條由他掌鏡的花絮。
這次干脆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快八點的時候,劉珊妮的電話索命般地打來。不等他問,對方十萬火急地報出另一個消息——
劇組的配角演員之一何耀嘉舉報導演萬臣云對他性侵未遂。
何耀嘉是電影學院的大四學生,并非無名之輩,做演員的同時也是個人氣不低的網紅。他在舉報信里詳細描寫了萬臣云如何利用職務之便,收工后以“單獨指點”“加戲”為由將他約到自己房間,然后實施性騷擾,但沒有成功。
第一次參演電影就遭到這種事,其憤怒可想而知。萬幸何耀嘉沒有失去理智直接公開,而是找到了作為出品方的爍天。
這對劇組而言幾乎是滅頂之災。
對楊遠意,則讓他從瀕臨崩潰的工作情緒中瞬間解脫。
他趕到玉山路的爍天寫字樓,會議室里,陳遇生、程樹以及幾個資方的對接人員沉默以對,安靜得盡是絕望。
證據擺開,聊天記錄、電話錄音一應俱全,萬臣云還不知情。
主演還未定下,又收到對導演的舉報信,資方就算再信任程樹,這時也要懷疑《落水》這個項目能不能繼續下去了。
“怎麼說?”陳遇生敲敲桌子,他也肉眼可見地勞累。
程樹不語。
陳遇生:“遠意,你推薦的人,你要給我個說法。”
楊遠意語氣平淡表情自然:“那只能換掉了。”
“你說得輕松……主演都還沒著落,現在連導演也要換?!”
楊遠意向后靠著椅背,不知怎的,得到這個消息后他居然松了一口氣:“何耀嘉沒有第一時間曝光,而是選擇了找關系遞到我們這兒來,肯定留了后手。如果我們置若罔聞,下一步,我猜明天的熱搜詞條也有了吧?他想干什麼,方斐走了,他用這個打算跟我們交換主演的位置嗎?”
他說得在理,陳遇生卻感覺口舌生瘡似的焦慮:“他想得美!真當爍天做慈善?我他媽就算這項目不做了,也不可能讓何耀嘉演男一號!”
楊遠意冷哼一聲,似笑非笑。
陳遇生抿著唇,問:“你有人選沒?”
“沒有。”
“那你還——”
“萬臣云的第一人選是趙荼黎。可是他今年7月就要進組謝川的《海鷗》,在那之前絕對拍不完,趙荼黎從不軋戲。”楊遠意無奈和焦躁重疊,說話又急又沖,“這部片子我不可能用新人挑大梁,太冒險。就算不考慮票房號召力也要多想想能不能接住沈訣的戲吧?我知道你想過聯系沈謠,行啊,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沈謠可不一定瞧得上!”
已經是第三次合作了,陳遇生第一次見楊遠意發這麼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