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的新晉粉絲涌到《歲月》官博要花絮,拷問良久,導演終于大發慈悲地發了一個三分鐘的視頻。
南方城市,深冬,片場有些凌亂,青年坐在教室第一排桌面,怔怔地望著黑板。
接著他像感知到了有人窺視,轉過頭,無奈地用手撥動鏡頭:“別拍了……嗯?我在想怎麼演。……就這段啊。”
鏡頭打在他手中的A4紙,仍是熟悉的習慣:邏輯重音打點,重要臺詞加框,情緒起伏用箭頭,五顏六色、彎彎曲曲地勾出情節。
方斐展示完畢,低頭眼帶笑意地念:“小琳說,’李老師,你什麼時候回去啊?‘李航說,’回哪兒?‘小琳說,’你不屬于這個地方,我看得出來。‘李航出神,摸小琳的馬尾辮,’可我現在哪兒也不去,就守著你默單詞‘。”
他放下劇本,好像在對鏡頭后的人,又好像自言自語:“這真的是許穆寫的臺詞嗎?我怎麼覺得像你寫的?”
舉著鏡頭的人終于有了聲音。
有點黏的男聲:“不是,我寫的后面那一段,看星星那里。”
“哦,把蒲公英放在人家眼睛前,吹了口氣,’你看,星星飛起來了‘。”方斐用劇本遮住下半張臉,只留眼睛彎成了新月,“楊老師,你這麼浪漫,是不是跟小女生約會的時候試過?”
有只手從鏡頭后伸出來。
某人用力一拍方斐:“我什麼時候跟小女生約會過?閉嘴吧你。”
他笑得差點從課桌栽下去。
這段不算花絮的花絮短短半天就評論好幾千,轉發里不乏“楊導多來點”“這是女友視角嗎”之類的大膽言論。持續不斷上升的熱度讓《歲月》的主創們集體在楊遠意這兒團建,官博不嫌事大地轉發表示:你們要的花絮。
等到黃昏,群眾呼聲終于勾出了沉寂的男主角,無比郁卒地在楊遠意的微博下評論了個黑黑的小臉:不是說刪了嗎[衰]
閔紅棉不知從哪兒摸到現場,回復方斐一個意味深長的狗頭。
魔性狗頭好像會傳染,幾天后再清點評論區,方斐這層里密密麻麻地被迷之微笑的狗頭占據前排,整齊排了二百多條。
正月,方斐并未留在平京,而是選擇了帶著家人前往亞灣度假。他手頭逐漸寬裕,家里財務危機也緩解了,終于可以讓李小勤實現“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夢想。
而楊遠意不和他一起去,一來沒立場,二來他還有別的事。
春節檔影片開始搶占市場份額,《歲月》的排片被擠占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而說好的排片量不少讓位給了嘉尚出品的賀歲喜劇。思及此前,陳遇生若有所指地敲打他“卡審查或許和你母親有關”,原本打算獨自過年的楊遠意決定回一趟家。
雖是隨父姓,但楊遠意從小就知道家里大小事都由母親邢湘做主。
楊微是藝術家,年過六十還活躍在話劇院,醉心表演,不太食人間煙火,對他和姐姐的私生活也不上心,認為凡事隨緣,不用強求。
邢湘則與楊微完全相反。
作為商業世家的獨生女兒,邢湘自少年時代就性格強勢,字典里沒有“認輸”。脫離家族,自己創立娛樂公司打拼多年成為首屈一指的嘉尚電影集團后,她的控制欲更加高漲,從事業到家庭再到一雙兒女,她什麼都要管。
母親太過強勢,楊遠意少年時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他現在三十多歲,許多問題邢湘已經鞭長莫及,只能陰陽怪氣幾句,卻再不能為他做決定了。
父母住在京郊的樾苑,獨門獨戶,有個很大的花園,裝修完全按楊微的品味來。楊遠意小時候家在四合院,到了上學的年齡就開始獨自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他其實并不習慣與父母同住。
楊微年紀大了喜清靜,邢湘于四年前購置了樾苑別墅,搬到京郊休養。后來楊遠意也重新購置新城公館,四合院就成了楊婉儀的地盤。
樾苑地點偏遠,楊遠意很少來,但這里還為他保留了一個房間。
相比年初一到初五各種走親訪友或交際聚餐,除夕夜更清凈。家政阿姨做完飯就回自己家了,沒有外人,一家人能坐下來安靜吃頓飯。
滿桌山珍海味,清淡的,麻辣的,照顧著家庭成員們各自的口味。楊遠意不太有胃口,他這種時候沉默寡言慣了,悶頭開了瓶父親愛喝的紅酒,往醒酒器里倒,還沒分好,先感到空氣中一陣火藥味。
“陳遇生沒跟你一起回來?”母親的聲音不高,卻令他頭皮一緊。
“他忙著呢。”這是楊婉儀,滿不在乎地反駁邢湘,“再說了,他來干什麼?有這麼個老公和死了根本沒區別。”
楊遠意眉心跳了跳,直覺大事不好。
邢湘用力把筷子一擱,清脆的“啪”聲:“你怎麼說話的?”
楊婉儀絲毫沒嚇著,自顧自地吃東西。
“公司效益下降,我懶得說你,反正你自己有主意。”邢湘話匣子打開就收不攏,“但你的家事媽媽還能說幾句吧?你想離婚也行,先和陳遇生要個孩子,三十多歲,再拖下去身體都垮了,難不成真得做試管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