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遠意知道方斐在索要一句告白。
他可以在電影里把愛情拍出纏綿悱惻或者熱烈滾燙的羅曼蒂克,可現實中的他是個膽小鬼,認不清只記得心,只知道把人哄得乖乖地陪在身邊。
不敢說,真心就成了表演,任誰看了都說他涼薄。
和愛情虛與委蛇十數年,楊遠意也不懂他到底生性如此還是風聲鶴唳至今了。
但唯獨有一點他肯定,如果今天方斐離開他,陣痛會變成頑疾折磨他余生,讓他更不敢再去輕易把懷抱給任何一個人。
楊遠意試探著捏他的五指收攏在掌心。
“我從來沒這麼認真地對待一個人,你就是第一個。”
可方斐不信。
“阿斐沒有安全感,那我把所有都交給你,遇到什麼也都跟你說,從今天起絕對不主動提分開,除非你覺得我們不合適了、我讓你不舒服了可以隨時喊停——但惟獨不是以這種形式折磨自己。”
“你想分開嗎?”方斐問他。
“……阿斐,不要讓我難過,好嗎?”楊遠意說,“我從沒想過會和你分開。”
指尖脈搏和楊遠意心臟一個頻率地跳動著。
半晌沒等來任何回應,楊遠意皺起眉去看他的臉。
借著微弱光線,方斐眼睛里閃爍是水跡。
青年哭也哭得沒聲沒息,呼吸正常,一點不影響他說話。但方斐鼻尖微紅,眼睛有點腫,不知已在他沒看見的時候流了多少淚。
合作會破裂,戀愛會分手。
十歲的年齡差距不是說不在乎就不在乎的,平等也不一定真實存在。
“喊停”,像把一把刀放入方斐掌心,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很想一了百了、長痛不如短痛地結束這段關系,他就再也不必反復拉扯。
刀子最終沒舍得落下。
角力總該有輸贏,這天他們好像都是輸家。
楊遠意讓渡了主動權,他選擇妥協。
他已經把底線全盤告知,楊遠意再欺騙,或者隱瞞,他不會有下一次軟弱了。
呼吸頻率放緩,察覺到方斐緊繃神經終于緩和,楊遠意先是低頭輕輕咬他的指尖,單手撐住座椅,傾身向前,吻掉了方斐的眼淚。
“別哭。”
第四一章 紅色的琉璃
兩人在地下車庫里呆了很久,方斐好像用光了迄今為止積攢的感情,發泄般地沒聲沒息地哭。
最后快喘不上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個勁地重復:“你不能再騙我,我又沒不許你干這個不許你干那個,為什麼你去見誰還要躲著我?你不能一邊說我是特別的,一邊把我和她們同樣對待……沒有下次了楊遠意……我不會再、再原諒你了!”
楊遠意認真地哄,把他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撫摸頭發。
他的任性充滿孩子氣并不令楊遠意反感,只有心疼。
如果和俞諾有關,那他不見俞諾就可以了吧?
就像那個臺海的夜晚,方斐第一次因為曹歆然的緋聞莫名地心情低落,那他可以換掉曹歆然,方斐看不見就不難受了。
楊遠意面面俱到,但在感情上錯估了自己,他只照顧方斐,卻沒想過他究竟做了什麼方斐才會安全感急速跌落。
等方斐情緒穩定后同意和他回家時已經入夜。
楊遠意下廚,給食欲不振好一段時間的方斐煮了碗餛飩,海鮮餡兒的,皮薄個大,喚起了方斐的胃口。
他不提剛才的所有,默默地把湯都喝光了。
當晚方斐沒和楊遠意一起睡,而是自己搬進了次臥面朝墻壁閉起眼。
但意料之中,他壓力太大或者胡思亂想的時候就會失眠。方斐在一片黑暗中聽自己的呼吸,把羊從1數到了579反而更睡不著,有點想起床,又累得無法動彈。
不知到了幾點,方斐在極度清醒的疲憊中差點眩暈,聽見了門鎖被悄聲打開的動靜。
他后背不自覺地挺直片刻,然后就感覺有誰在身邊坐下了,趕緊裝睡,故意把呼吸拖成有節奏的又長又緩。
手指克制地碰過頭發,接著收回去。
這個房間里不會有第三個人,方斐在心里嘆了口氣,祈禱他快走。
但楊遠意這次似乎不能洞悉他的想法——或者知道了卻拒絕執行——他一直坐在原處,重心向左微微偏過去,手放在方斐后腦邊上。
要是被他發現自己是裝睡說不定又要聊些奇怪洞悉,他也不想在心結尚未痊愈時跟楊遠意做 愛,盡管后者可能讓他們重歸于好。
方斐裝睡裝得越發認真,偶爾動兩下,仿佛夢中也不安寧,以為這樣能讓楊遠意發現他“快醒了”于是離開,但對方非但沒走,還掖緊了他的被子輕輕拍幾下。
干脆放棄掙扎,隨他去。
思緒一旦滌蕩得簡單后反而幫助方斐入眠,只是指尖和鼻腔又酸又脹的感覺持續到了第二天醒來。
什麼時候睡著都不知道,方斐自然也沒察覺楊遠意離開。他自閉地又躺了會兒,終于認命重要面對爭吵后第二天的男朋友。
這麼一看,還不如只當情人。
方斐頭疼地想,他只當“男朋友”的身份能讓自己名正言順地站在對方身邊依賴他,卻沒發現它會帶來更多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