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脾氣很大。
讓他想念家里那只溫順小倉鼠。
楊遠意重新回到車里,他撐著額角,翻出方斐的對話框。半小時前發出去的道歉收到了回復,方斐沒脾氣,仍乖乖地說“沒事啊,你忙”。
五個字藏著小鉤子,讓楊遠意心癢。
要不是第二天已經安排好了,楊遠意真想讓司機掉頭上高速連夜到海城,借著酒勁兒抱方斐,好好地親他的眼睛,他的鼻尖。
欲念一起就很難輕易消散,他點著方斐早上發給他的一張照片——是跟趙荼黎的合照——反復地看那張臉。喝了酒,人是熏熏然的,忍不住回憶他二十歲時膽大妄為又喜歡反悔,過了幾年內斂得令人陌生,可還是很喜歡被抱被吻。
楊遠意喜歡聽話的,方斐黏他黏得恰到好處,不逾矩,不讓他左右為難。
他這天是喝多了,太想聽方斐的聲音,撥通語音電話時篤定方斐不超過十秒鐘準定接起來,說不定還要怪他太晚了不睡覺——
然后,忙音切斷了思緒。
楊遠意不可置信地看向手機屏幕,酒醒了一大半。
方斐掛了他的電話。
“不接?”趙荼黎左手烤串右手啤酒,用眼神示意,“第五個了。”
方斐搖搖頭,再一次按掉掛斷鍵。
休息日,劇組其他中老年人組團去海城的租界建筑群參觀,頂著大太陽過于勞累,回來就早早休息了。而年輕人有的蹦迪放松,有的抓緊時間跟男女朋友約會,最后剩下孤家寡人的方斐留在酒店,無事可做。
躺了一天放松頭腦,本打算夜里繼續睡,趙荼黎找上門來,拖他出去陪著吃燒烤——沈謠最近飛了加州,他回家也空蕩蕩的,閑到長草。
結果剛坐下,烤五花肉端上來,楊遠意的電話就來了。方斐手一抖,按了掛斷。
這個動作像撬開了什麼邊界,再次掛斷,方斐的心理障礙少了一大半。現在他確實不太想接,甚至最近有點不愿意和對方見面。
電話掛到了第五次,楊遠意終于放棄,沒有再打進來。
別人的一句“好像”,方斐就死鉆牛角尖,越看越覺得有道理。雖然俞諾是女人,他是男人,兩人眉宇間透出的氣質的確是相似的。
所以,楊遠意只是把他當什麼玩具嗎?替身?
方斐不敢細想,更不敢問。
他還沒做好心理建設面對所有可能的答案。
幾通電話讓他更煩,方斐抿了口啤酒,又苦又澀,忽地有了一股氣。
“有一件事。”方斐問,喝了點酒他好像也有生氣的資格,“荼黎哥,我想不通,問問你可以嗎?”
趙荼黎單手托腮:“感情問題?”
方斐沒有否認,他拿出手機翻到俞諾微博的照片給趙荼黎看:“漂亮嗎?”
“誒……”趙荼黎摸不著頭腦,“這不是俞諾嗎?阿斐,你不會喜歡她吧——”
方斐放大照片,貼在自己臉側,神情嚴肅:“她和我像嗎?”
趙荼黎:“……”
他直覺這是道送命題。
但常年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趙荼黎早鍛煉出了一顆百毒不侵的大心臟。
他放下啤酒杯,認真端詳照片:“像不像的,一張照片又沒個定論……而且你倆不是同個類型吧,這個姐姐明顯是冷傲御姐掛的,阿斐你麼,外冷內熱,其實很容易害羞,還特單純,一看就很好騙。”
方斐:“……啊?”
趙荼黎點頭:“比如你現在這個表情就絕對不會出現在她臉上。
”
方斐摸了摸臉,想象不出自己剛才的不可思議。
趙荼黎:“所以你倆怎麼會像?”
有被安慰,似乎終于有人認可了他給自己編造的謊言。方斐泄氣了點,心情倒是變得好多了:“哦,小吳老師說的。”
“她搞創作的嘛,有時候敏感過頭了,哪有那麼多相似的男男女女。”趙荼黎開始灌雞湯,“你就是你,方斐,不要多想,做自己!”
方斐笑了:“少來這套,留著哄女孩子去吧。”
“我可不敢,謠謠知道會哭的,最怕他哭了。”趙荼黎心有余悸地說,轉念問他,“俞諾怎麼你了嗎?”
“沒有。”方斐仍不肯暴露楊遠意,拐了個彎,“但如果,她和我的戀人認識呢?”
趙荼黎:“哎?”
方斐換了個說法:“比如,沈謠有一個……如果他留著一張很多年前的照片,而且一看就很有故事,但他不告訴你。后來照片里的人出現了,沈謠背著你和她見面……”
“阿斐,不用做這種假設。”趙荼黎是聰明的人,只聽了個開頭就能猜到全部劇情,笑得格外放肆,“每個人有自己的底線,同件事,有人覺得根本不值得問,有人就氣不過,不僅問,還會鬧,進而導致某段關系分崩離析——你是哪一種?”
“誒?”
“和女朋友吵架了吧?”趙荼黎單刀直入地問,“或者,男朋友?”
燒烤攤煙熏火燎,方斐被嗆得猛咳幾聲。
他抬起頭后滿眼淚光,伸手擦,企圖以慌亂動作回避掉過于尖銳的問題——是男朋友,但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平等的。
相對于自己,楊遠意怎麼定義“男朋友”,又怎麼看這段戀愛關系?
因為“喜歡”,還是因為“寂寞”?
或者干脆是他到年齡了,想安定,所以選了個最乖的伴兒?
楊遠意只對他說“喜歡”,沒提過愛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