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洗漱完畢,穿了件方斐的T恤衫運動褲當睡衣。可能臨時起意前來探班,楊遠意什麼都沒帶,這身裝束和他平日偏正式的西裝革履差得太遠,大約是燈光黯淡,頭發也剪短了,方斐一恍惚,竟以為看見了十年前的他。
“我這個年齡的你,當時在做什麼?”于是這麼問。
楊遠意先詫異,隨后笑:“剛出國,就是個愣頭青,扔了工商管理的錄取證書跑到紐約學電影。家里斷了生活費,睡過一段時間的地下室,吃不飽也是常態。”
方斐愣了愣,直覺這不太合理。
他出身演藝世家,父親現在還活躍在劇場,母親也是制片人,投資過一大批優秀的電影,怎麼會楊遠意想學導演還要淪落到露宿街頭呢?
似乎看出方斐疑惑,楊遠意繞著他的一縷頭發:“我母親一直不贊同我干這個。”
而且旁人尚可以用做出成績當成籌碼與保守的家人互相角力,楊遠意一開始就辦不到。
同樣是拍電影,比起邢湘的公司每年投資、立項、上映的項目賺的鈔票與口碑,楊遠意所謂的“成果”根本不值一哂。
或許這也是邢湘反對的原因麼?
楊遠意難得打開關于家庭的話匣子,方斐還要多問他卻不給機會了,俯身吻住方斐,輕車熟路挑開衣領,順著胸口一路往下。
察覺意圖,方斐小小地掙扎:“我累了,今天拍一天戲……”
楊遠意咬一口他喉結。
于是掙扎變得微弱,幾乎可忽略不計。
“本來想等你睡醒……”舌尖劃過敏感骨骼,他的聲音也像從胸腔引起的共振,“阿斐太好看了……我忍不住,讓我做……好不好?”
貪戀他的體溫已經放棄抵抗,這話入耳,更是控制不住主動擁住他。方斐發出一聲黏糊糊的鼻音,默許楊遠意繼續,半閉著眼去親楊遠意的頭發。
洗發水的白檀味淹沒在接連不斷的吻的海洋,床頭燈未關,正面姿勢迫使方斐整個打開自己,用胳膊遮住臉,又被拉開。楊遠意喜歡看他這些時候的表情變化,夸他性感。也錄過像,后來大約覺得不妥,楊遠意主動刪了。
長久不見,連做這件事都變得兇狠,仿佛要把缺掉的肌膚之親都補全。
閉眼昏睡前最后印象,是窗縫里蒙蒙亮起的天空。
拍完大夜一般都會放假讓大家休整,臨近中午,方斐是被餓醒了的,食欲不振,腸胃有點難受,皺著眉爬起來,發現身邊已經空了。
床頭,酒店提供的便簽紙和筆擺在一起,隱有楊遠意的字跡。
方斐拿過紙條看。
“和劉導約了喝茶,睡醒后叫我,給你帶午飯。PS:穿了一件你的衣服。”
楊遠意的字頗為狂放,和他看似斯文的外表極不相符。紙條寫得匆忙,方斐腦袋昏昏沉沉的,好一會兒看明白,想:“為什麼不發微信呢?”
可能這就是80后某方面的執著吧。
按楊遠意所言給他發過消息,又賴了會兒床,方斐這才遲鈍地起身洗漱。
劇組給的都是標間,因為住的時間長,兩張床一邊睡人一邊堆東西。小艾自己住在其他酒店,她覺得洗衣房不好用,最初要幫方斐洗衣服。但帶的服裝都以舒適平價的基礎款為主,用不著太精細的護理,方斐覺得太麻煩,她就變成定期整理一次。
小艾昨天才來過,方斐走進洗浴間時,楊遠意換的衣服放在顯眼的地方。他單手拎起牛仔褲,有點覺出不對了。
楊遠意幾乎不穿牛仔褲,嫌硬。
怎麼好像還是新買了?
暗自發笑,方斐后知后覺:大約和自己在一起了嗎?楊遠意最近打扮越發年輕。
看來偶爾也要在意年長戀人的心情啊。
因為這個小細節,方斐心情出奇的好。他哼著歌洗漱完畢,看向牛仔褲的某兩處泥印子——劇組人多,東西也雜所以難免蹭到。
要不幫他洗了算了,如果楊遠意著急回去,也可以先穿他的褲子走。
這麼想著,方斐干脆把牛仔褲先往臟衣簍里扔。抽出皮帶時摸到口袋里好似有東西,方斐思索片刻,還是伸手進去拿了。
摸出一張硬質卡片,三折,像某種展覽的宣傳頁。
方斐沒多想,翻到正面。
樂器與幾何圖案天馬行空地結合在一起,白色底,綠色符號,最中間是黑色的中文“秋之約”,右下角用雙語寫著:維也納星辰交響樂團巡回演出海城站。
旁有三個不怎麼容易發現的小字,燙金:邀請函。
邀請函?
楊遠意就這麼隨便地揣在褲兜里嗎?
聽上去也太不靠譜了。
折頁首張是針對交響樂團的介紹,方斐粗略讀了一遍,大致明白了:樂團在歐洲相當有名,尤其受到上流社會的追捧。此次來華演出,主要為了給非洲貧困兒童進行募捐,所有收入會盡數捐給基金會用于慈善事業。
第二頁附有曲單與樂團成員的花名冊,自小生長環境所致,方斐對交響樂興趣不大,對著那一大串德文的曲目名和冗長的外國名字也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