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跟著趙荼黎節奏,后來開始了自發地去找感覺,和他飆戲,自身幾乎與角色完全融合。快樂占據頭腦四肢,連什麼時候導演喊了停都沒聽見。
一條過。
“太厲害了!”劉嘯是鼓勵派的導演,坦蕩蕩地夸獎,“我要是不喊停,你倆是不是能即興發揮完整場?后面都開始編臺詞了吧阿斐?”
方斐沒意識到,后知后覺:“啊?我忘了,只記得角色了。”
“謙虛了方老師。”趙荼黎滿頭大汗,笑著隨便擦了兩下,“進組以后拍得最舒服一場,劉導,不是我說,和阿斐對戲確實舒服。”
“喜歡就多合作唄!”劉嘯樂呵呵地,“你倆主業都是演電影,以后還怕沒機會?”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夸得方斐不好意思,只會說“謝謝”和“真沒那麼好”,局促無比地結束了戲份,趕緊下場。
大夜時沒誰是輕松的,方斐爭分奪秒地休息,順便圍觀其他主演的飆戲。
可能受了他和趙荼黎這場的刺激,幾個主演都鉚足了勁兒,效果出乎意外好得很。劉嘯在監視器后始終帶著一抹迷之微笑,方斐坐在近處看,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注意力過于集中,于是沒聽見身后熟悉的腳步聲。
頭發被輕柔地攪亂,方斐轉過頭,先看見一雙長腿,裹在牛仔褲里。
方斐一愣,視線向上移動,對上最特別的眼睛。
夜晚劇組燈光從四面八方涌來,男人瞳孔里的藍色被照得幾乎退潮。他帶著淺淡溫和的笑意,肩披星辰與露水,意料之外地出現在了面前。
黃昏時不安定的預感忽然墜地,心口有一簇球形閃電滾過——
“噓。”
修長手指按在唇上止住了方斐即將問出口的“你怎麼來了”,男人的灰藍色眼睛哪怕在夜晚燈光中也獨一無二。
楊遠意隨手拉了個凳子,在方斐身邊坐下,狀似隨意地在陰影里握住方斐的手。
海濱城市,夜間降溫又是坐著不動,方斐準備了一件中長款襯衫,候場時就披在身上。這時襯衫衣擺成了最好掩飾,擋住他們相握時手指交纏的影子。
方斐心跳很快,生怕被發現表情不對,只若無其事地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人來人往,隨時有被發現的危險。好在楊遠意只握了一會兒,導演一喊停就放開,若無其事地朝指尖輕輕哈了口氣。
身邊重又變得嘈雜,劉嘯轉頭叫方斐時看見了楊遠意的存在。
表情先意外,隨后他大笑著走過來,拍拍楊遠意肩膀:“臭小子神出鬼沒的!怎麼招呼也不打一句就跑來了?”
楊遠意在他面前是十足的晚輩:“好久不見了劉叔叔。”
劉嘯被他這句“叔叔”喊得感慨萬千:“想當年,你爸跟我合作那會兒,你才到我腰那麼高呢……一轉眼都自己拍電影了!”
“都是瞎拍,這不是來找您取經了嗎?”
沒人不愛聽吹捧,劉嘯渾身舒暢,又和楊遠意聊了幾句后才說:“今天拍大夜,我就不招呼你了啊。找得到地方住嗎?要不要給你開個房間?”
“沒事兒。”楊遠意沒正面回答,“您忙,不用管我。”
劉嘯并不多想,忙自己的去了。
劇組人多,事情雜,楊遠意饒有興致地觀察身邊一切。小板凳坐著不太舒服,楊遠意挪了挪位置,手臂被誰戳一下。
低下頭,方斐悄無聲息遞過來一張房卡。
哪怕做這動作時他依然保持著專心旁觀的姿勢,盡管假裝不成功,目光四處瞟。
耳畔,還有個人偏要惹他:“什麼意思,想把我支開?”
方斐“唔”了聲,嘴不怎麼張:“今天要拍到四點鐘,我怕你困……”
“放心,困了我會直接去的。”楊遠意說,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又輕輕用指節圈住方斐后頸處那一小塊凸出脊骨。
隱秘的偷來的快樂,情人相見,肌膚接觸都像點燃火花。
方斐極力壓抑下去想現在就親他抱他的沖動,手肘撐著膝蓋,掌心托住臉。他在這時有點羨慕趙荼黎,誰都知道,誰都接受,誰也不會說他們不般配。
他和楊遠意完全不能做到吧。
地位不對等,所以看上去始終像方斐別有企圖。
之后再去拍戲,一場群戲調度很復雜,場面混亂,情節也復雜。他們拍了近三個小時才勉強過關,方斐累得后腦發緊,再去看監視器附近的位置,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形容不好,有一點點失落。
但就一點點。
因為他知道楊遠意會等他結束了才睡,就像每個楊遠意把自己關在剪輯室的夜晚。他一進門就是好幾個消失,偶爾甚至整夜都不出來,但方斐會在臥室等他,睡一覺,看看書或電影,直到楊遠意重新出現。
有時滿臉疲憊,有時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擁抱他。
角色互換,這依然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約定。
也正因如此方斐被安撫,一顆總在游離與忐忑的心逐漸回歸正軌,沉入久違的愛情。
第三六章 如火
凌晨四點收工,方斐唯一的房卡給了楊遠意,回酒店時試探著給他發了個微信問有沒有睡。楊遠意沒回,但他出電梯時看見對方站在無人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