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開始打趣自己,楊遠意單手攬住方斐的脖子,沒答是與否,只說:“謝謝阿斐帶我來,看過就行了。”
北灣定格在相機里,但冶陽的小角落楊遠意暫時只想用眼睛和心記錄。
半山的宋代木質結構寺廟并未開放,不能一飽眼福。他們沿山路下行,過一個拐角,迎面風光大變,豁然開朗。
枯水期的之江流速減緩,蘆葦在低洼處搖晃著,與兩岸山連成一片的水面竟是青綠顏色。天空湛藍而輕靈,而山壁殘存古人題字中如千鈞,古佛垂眸只是沉默,鼎盛陽光傾斜過處,暮靄沉沉,江天一色。
方斐記憶中上次見到同樣的景色忘了是什麼時候,楊遠意也不說話,甚至忘了拿出手機取景——對天地而言這畫面常有,可對他卻轉瞬即逝。
前方不到五米的山壁凹陷一塊,那窟千手觀音靜靜注視他們。
與臥佛不同,觀音像下的土地里插著不少香燭,最外一圈甚至有幾支剛剛燃盡,帶著稀薄的熱度微微冒著煙。
楊遠意饒有興致地半蹲,觀察地面覆蓋的一層薄薄的香灰。
“這里有人上香嗎?走兩步就是寺廟,為什麼非要在佛像下面燒?”他問,虔誠地望向千手觀音像。
方斐靠在稍遠些的地方說:“逢五逢十有些老人會來祈福,我外婆以前也會大年初一專程來。這邊的老年人信觀音勝過佛祖,因為觀音有無數種化身。”他說到這兒,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笑了。
“巧不巧,今天是臘月二十。”
“難怪,地上的灰都很厚。”楊遠意重又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香灰,突然異想天開地看向方斐,“阿斐,你要不要也拜一拜?”
方斐愣了愣,半笑不笑地要拒絕:“不……”
“拜一拜吧。”楊遠意強勢地說,拖著他的手在觀音像前站定,“我跟你一起,春節還沒來,但是應該有用的吧。”
或許因為陽光溫暖,曬得骨頭都酥,失去了判斷。也或許楊遠意的“一起”本身極具吸引力,他聽見就走不動路,只剩下遵從一種選擇。
和楊遠意并排站在摩崖石刻前,山道狹窄,身后是茂密榕樹與野草,更遠處江水潺潺。
方斐從十來歲起就不信神佛,因果報應對他似乎從未起過作用,他的上坡路走得跌跌撞撞舉步維艱,下坡卻一日千里摔得傷筋動骨。
但原本這個下午,他是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
這算不算另一種“神明保佑”?
方斐雙手合十,略低于眼,闔目沉默了許久,對著千手觀音像鄭重鞠躬。
然后他睜開眼轉頭想看看對方有什麼表情,只撿了個漏,發現楊遠意神色緊繃地端詳著觀音像,雙手倒是合在一起,卻好像并無太大的變化。
察覺他視線,楊遠意問:“許愿了?”
“嗯,家人身體健康,工作順利,電影票房大賣。”方斐不在意什麼說出來就不靈的傳言,坦坦蕩蕩地和楊遠意對視。
迎著光的方向,楊遠意的眼睛藍得近乎透明:“喔……夠貪心的。”
“還有更貪心的。”
“嗯?”
方斐認真地凝視他:“楊老師一直愛我。”
前夜荒唐還未完全散去,楊遠意卻無端被某個字刺得一時失語。
沒有說破時他能與方斐調情,說些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語,不到24小時前方斐破罐破摔的表白讓他后背發熱,所以一時沖動,默認了他們的關系有所變化。
可不知怎的,楊遠意卻始終不如方斐坦然。
或許是還沒準備好。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真正戀愛過了。
好在方斐很快轉移了話題:“楊老師,你許愿了嗎?”
“……時間太短了,沒來得及。”
方斐沒問他為什麼覺得時間短,彎起眼,目光明亮地對他提了個很過分的要求:“楊老師,都說要畏懼信仰,那你敢不敢在這里親我?”
仿佛是報復剛才的避而不答。
夕陽西下,江水折射到深紅巖壁,是一條一條搖晃的金色光線。
就在方斐以為會再次被他忽視,他突然身體一輕,竟被楊遠意抱住大腿往上抬。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肩膀,下一秒方斐已經坐上了江邊的石質護欄。
腰被牢牢箍住,心跳加速了片刻,他忽地鎮定下來了。
江畔斜坡,一簇蘆葦橫生,楊遠意仰頭,蜻蜓點水地吻方斐一下。
起先只想略微觸碰,吻他的時候心里卻突兀燃起一把火,楊遠意情不自禁抱得方斐更緊,唇舌交纏,沉重鼻息傳遞激烈的心跳。
擁抱的姿勢,楊遠意逐漸平復后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但我不敢讓菩薩看見。”
也不敢讓你知道,剛才“沒來得及”,都是因為在看你。
第三一章 虛構情節
閔紅棉次日回到劇組,容光煥發滿面笑容,一改前段時間被副導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慘樣。對大小姐而言,這次無論角色還是拍攝環境都是極大挑戰。
但她依然很開心。
因為臨近年關,劇組不可能當周扒皮,再拍兩場戲,她就可以放假了。
劇本里小琳作為女主角,串起了小城冶陽和大都市。
李航出事后,她如他所愿參加了高考,最后去到錦城念大學,過去的叛逆被藏進骨血深處,連同那段畸形戀愛,她從此變得安靜乖巧,不再化夸張的濃妝把自己打扮得早熟又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