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漸漸冷靜,淡道:“我無所謂,但你應該不這麼覺得吧,大明星。”
手機后蓋開始發燙,對面重重地呼吸數下,這才說:“少來威脅我。你不過仗著我沒退路就站在制高點看我……你無所謂?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電話里的字句讓他無比陌生,方斐一時失語。
夏槐:“別搞得好像成了完美受害者似的,誰都要害你……沒做過的事會怕我說?對啊,你確實沒伺候過劉成進,但那又有什麼關系?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跟楊遠意勾勾搭搭,出軌是事實!現在有什麼可……”
“你別胡說!”方斐厲聲否認,“夏槐,我從來沒有出軌!因為你當時說完分手了,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
“我什麼時候真的想過和你分手啊方斐!我當時那麼喜歡你,我在留你!”
此言一出,兩邊的時間仿佛同時被按下暫停鍵。
沒拉緊的窗縫中有光閃了閃,汽車跑過,寂靜街道搖晃。墻面剝落,石頭往下墜,樹和泥土往上升,突然間整個世界都陷入混亂。
方斐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想在幾年后才聽到夏槐的真心話,過去數次試探,詢問,甚至爭吵,方斐已經被折磨得筋疲力盡了。
遲到的東西無論多珍貴也早已過時,不值得遺憾。
夏槐情緒不比他好,他憋得太久,一時沖動脫口而出后干脆不瞞了:“你被楚茵選中,我真心替你開心,還想好了我們可以簽同一個經紀人彼此照應。但你進組后就像變了個人,我去看你,你連個笑臉都沒有,好像我拿不出手似的!你一定在想,‘為什麼他總要來’‘他巴不得斷我前途’,對不對?”
“我沒有……”
“換成我做同樣的事你信嗎?!”
“夏槐,你真的想太多了。”
“想太多?……好啊,方斐你當我是作,是活該,但我要真對你沒感情為什麼后面留你好幾年啊?!你想過沒有!我有這麼喜歡犯賤嗎?我——”
“行了。”方斐毅然打斷他,“別跟我打感情牌。”
“是,你現在有靠山了嘛,當然看不上我了。”夏槐一頓,恢復了最開始嘲弄般的語氣,“方斐你等著吧,咱倆沒完。”
言罷他不由分說,徑直掛斷,好像多一秒都會破綻盡顯。
忙音回蕩在房間中,方斐一把按掉。
這比起他們從前的吵架簡直排不上號,但方斐精疲力竭,呼吸都有點困難,他無論如何沒想到夏槐竟然在他最不想聽的時候說了真話。
手背突兀地一涼,方斐抬起手,摸了一臉的水痕。
敲門到第三次,楊遠意失去了耐心。
二十分鐘前劉珊妮給他發了一個視頻,問他“這是不是方斐的前男友”。楊遠意其實記不得那個人姓夏還是姓冬,耐著性子中斷工作看完,告訴劉珊妮:“你處理下。”
劉珊妮拿出方案:“讓唐澳溝通刪博?”
“把影響降到最低。”楊遠意發語音時停了停,又說,“電影拍攝正在關鍵階段,我不希望屆時還要解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劉珊妮回答“明白”,叫醒唐澳去開緊急會議準備公關方案了。
本該就此結束,但楊遠意坐著看了一會兒,橫豎被莫名的不安占據注意力無法集中。他看了眼時間,只在T恤外披了件外套,出門前往方斐的住所。
拍攝漸入佳境后楊遠意就不怎麼在方斐那邊留宿了,這次深夜前往,他也無法形容為什麼著急——明明方斐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但敲門無人應答,楊遠意眉心緊鎖感到不對,還是從外套兜里取出了鑰匙。
防盜門被打開時聲音不大,內中黑暗很快吞噬了他的影子。楊遠意想先喊一句方斐,又停下,輕手輕腳地往臥室走。
門虛掩著,沒有透出一絲光,楊遠意忽地有點松了口氣。
隨即自嘲地笑笑:他仿佛成了一個半夜擔心小孩做噩夢跑來看一眼才安心的老父親。
正要轉身走,性格里固執的敏銳在這時品出一點不對,楊遠意腳步停下,靜靜站了好一會兒分辨空氣中一絲微堵的吸氣聲。
方斐沒有感冒。
所以還是看見了嗎……?
誰發給他的?
楊遠意驀地又惱又氣,分不出對電影和對方斐哪個的擔心更多,但肯定兼而有之。
他背過身遮住手機的光,給景城發了一條消息。
“明天停工。”
景城立即回了一大串:?????
楊遠意卻不管他了,伸出手,推開了那扇門。
木門摩擦地面時拖長聲音仿佛難聽的哭聲嘔啞嘲哳,眼睛適應了黑暗,楊遠意看見方斐將自己裹成了繭,寄希望把羽絨被變成堅硬的保護殼,并不抬頭。
“阿斐。”他喚一聲,“睡了嗎?”
方斐不作聲,掖緊被角,假裝不知道他來,可酸楚的感覺卻一刻不停地持續上涌。
身邊的床墊陷下去,接著有只手從隆起被面撫過,找他的肩膀似的好一會兒才選中位置,隨即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起來。
第二九章 愛他清醒而盲目
一個拍著,一個躺著,方斐不動楊遠意就不停,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
他呼吸不暢,稍吸鼻子就是響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