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影院的房間將遮光窗簾拉得很緊,似乎與世隔絕,只剩下銀幕的亮光。方斐穿楊遠意的衣服,被他拉過去靠在身邊。
本以為又是晦澀的黑白文藝片,靚麗色彩一浮現,方斐發現,他還是不太了解楊遠意。
銀幕上,男女主難舍難分抱在一起。
而現實中楊遠意勾過方斐的肩,隔著衣服愛撫他的鎖骨,一路點燃火星。
方斐不知這兩個小時怎麼度過,楊遠意極少說話,就算開口也是哄著他“乖”“交給我”“腿不要亂動”。楊遠意幾乎吻遍了他的全身,像電影里主角做的那樣,銀幕鮮艷的光映射著方斐身體的輪廓,他呼吸粗重,激動得眼角流淚。
被抱住,背對銀幕時,方斐只聽見音箱里那些不加掩飾的喘氣聲,背景樂遮蓋掉一部分,極為煽情地勾勒出糜麗氛圍,讓他恍惚間想自己也在其中。
可能他確實在,對手戲演員就是楊遠意。
他們接了好多吻,到最后舌頭也麻了,交纏的觸覺逐漸減弱,好像融為一體。哪怕幕布打出了劇終,楊遠意卻并未停止,他抱起方斐,解開綁著他手的領帶,兩個人倒在地毯上,他低頭親掉方斐脖子上的汗珠。
胸口起伏不定,楊遠意壓在他身上,拽過衣服,遮住方斐的臉。
他輕輕地用耳朵貼方斐的心跳,閉起眼。
“阿斐。”楊遠意宛如夢囈,“阿斐,你和我在一起吧。”
若干年后,回憶起那部描寫六十年代法國的電影,那個夜晚,那天脆弱的楊遠意,方斐仍然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動。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夜與楊遠意肌膚相親,獲得無與倫比的滿足。
當時當下,方斐也沒法說服自己楊遠意是因為愛才說的這句話,可能有一點,但他還懷有戒心。換角風波讓他無條件的順從多了一道陰霾,自私占據上風。
而自私是無法讓位給愛的,愛情需要奉獻。
他還做不到。
但他仍說:“好啊。”
方斐不記得當晚他有沒有睡過,仿佛一直徘徊在清醒的邊緣,感知呼吸,擁抱,喃喃的情話。可他睜不開眼,唯恐感官的反饋與現實背道而馳。
這一覺睡得很累,沒挪地方,翌日方斐冷不防地驟然驚醒,周圍依然是黑暗。
翻了個身,接著一條腿直接觸地,方斐一愣。眼睛適應了環境,他迷茫地看了半晌才發現,他居然在放映室的沙發上睡的,蓋著條柔軟的黑色毯子。地暖將房間里固定在最適宜的26度,盡管已經11月,方斐卻感覺不到冷。
他長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四肢坐起身,打開桌上的一盞小燈。
暖黃光充斥整個空間,前夜那張被弄得一團糟的地毯揉起來疊了兩下,欲蓋彌彰地倒在角落。方斐不敢多看,匆忙地拿起沙發另一端的衣服套上,接著四處找手機,好不容易在茶幾下層看見,電量剩余1%,隨時要罷工。
東八區,上午十一點。
二十多條未讀消息,但除了何小石發的沒營養公眾號,傅一騁的關心,老媽的保留節目“早上好!愿你好心情!”,好像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方斐想了想,也對,他是一早安排好工作才來找楊遠意的。
但是楊遠意去哪兒了?
放映室厚重的門后是一個大晴天,方斐被晃得不得不原地站了一會兒,試著喊了句“楊老師”,暫時沒有得到回應。
主臥沒有人,廚房沒有,客廳也沒有。
方斐跑向最后一個地方的腳步加快,停在緊閉的書房前,剛抬起手要敲,實木門毫無預兆地從里面打開,他停下的姿勢呆滯又滑稽。
咫尺之遙,妝容精致的女人有著混血感明顯的五官,臉上同樣掛著疑惑,卻不看他,偏過頭去問里面的人。
“哎,怎麼昨天還留了人過夜?”她語氣是主人般的理所當然。
楊遠意終于出現,姍姍來遲地從兩排書架中走到門邊。先握住方斐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拽了一把,楊遠意朝書桌仰了仰下巴:“去喝點水。”
方斐說好,看見那個玻璃杯,端起來,專心致志地背對楊遠意。
身后的對話卻沒有因此避著他。
還好,話題與他無關。
“你總站在他那邊。”女人有點難過地說,“這次他要跟我離婚,你都不勸。”
楊遠意說:“他又不會真的離。”
“得了吧!”女人“哼”了聲,“你就只會幫他說話!我告訴你啊楊遠意,我不是怕他,大家各玩各的早說好了,非要離婚,丟臉的可不是我,是他陳家所有人。”
“你的口氣讓我想到媽媽。”
女人笑起來,剛才的難過又一掃而光:“真的?那我還是活成了最討厭的樣子。”
楊遠意也笑了下。
“今天就不打擾你了,我中午約了人。什麼新中式分子料理的,哦喲,復雜得很。好吃的話推薦給你,去刷陳遇生的卡!”她說完,壓低聲音換上曖昧的語氣,“你帶小朋友吃啊,不要總把人家藏在家里,這麼好看,我剛嚇了一跳呢——”
“姑奶奶!快走吧!”楊遠意無奈地把她推出去。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一路灑向門口,隨著落鎖響動,房子里重歸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