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灣地標性的電視塔佇立在蒼穹之下,深藍天空,周圍已經徹底安靜。離得遠了去看,宏偉建筑像小孩手里的玩具。
方斐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里,玩著上樓前買的一盒煙。他記憶里楊遠意是抽煙的,左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尖會有淡淡的焦油味,可剛才他抱著楊遠意的手指吮吸親吻,一點苦都沒有嘗到,只是舌尖碰到了他指腹的繭。
浴室的水聲停了,方斐把煙盒放到旁邊,重新回到床上面朝黑暗側躺。
過了會兒,另一側的床凹陷,帶著濕潤的溫暖裹住他。楊遠意埋在方斐頸邊,嘴唇貼著他的脈搏:“困不困?”
方斐沒回頭,問:“楊老師你戒煙了嗎?”
“嗯。”
“說戒就戒了?”
“也不算,前前后后折騰了半年多。”
方斐笑著:“那差不多是說戒就戒了。”
楊遠意摟住他的腰,手掌蓋在肚臍往下探。
但這只是一個擁抱,沒有要發生任何事。皮膚相貼的熱度讓方斐終于有點困了,閉著眼,呼吸也變得綿長。
耳畔,楊遠意也像快睡著那樣喃喃地說:“你總讓我想到小時候養過的一只寵物。”
“小貓,還是小狗?”
“一只小倉鼠。摸起來毛茸茸的,有點胖,我寫作業的時候它就蹲在籠子里,不會制造噪音。”楊遠意說,往下滑了滑,額頭去蹭他的后頸,“喜歡藏東西,很沒有安全感,給它的就全部塞進嘴里,可能怕我又拿走吧。”
方斐“嗯”了一聲。
“你覺得我會拿走嗎?”
好一會兒了,只聽見方斐愈來愈長的呼吸聲,楊遠意等不到答案,最后親一下他的脊骨:“睡吧阿斐。
”
第十六章 橫沖直撞
五天的展映會期間楊遠意還有其他事,這些時間足夠方斐泡在各個影廳里把所有候選電影都看了一遍。
他是在拍了《荒唐故事》后才逐漸沉迷聲光電的藝術,在此之前,方斐對電影的理解停留在粗淺地步,基本能區分各個類型而已。現在去看,他能看出哪些地方是有意為之,哪些畫面的運用別有深意。
楊遠意很忙,方斐不知他在臺海也有那麼多熟人,也可能是程樹的安排,希望他多結交一些人脈。如今影視圈能出頭,才華真的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不過每到夜里,楊遠意從酒局里脫身,就會打電話給方斐。
兩人游蕩在北灣五光十色的街巷,每當這時,脫了外套只穿襯衫的楊遠意就像個普通上班族,饒有興致地打量每家小店,對什麼都充滿新奇。
夜市的油煙和食物香味,吹著海風的酒吧,嘗嘗當地的小吃。方斐吃不慣太油膩的炸雞,啃了兩口不想下嘴,被楊遠意看見,理所應當地接過去,就著一扎啤酒繼續吃掉了,末了批評方斐:不要浪費食物。
閉幕式的前一晚,城內熱鬧的安靜的巷子都鉆得差不多,楊遠意干脆邀約方斐爬山。
象山不遠,坐捷運就到了。
海拔不算高但可以俯瞰整個北灣,電視塔佇立在暮色四合之間,橘紅晚霞仿佛一條閃亮的絲帶環繞整個港口,而太陽還未完全沉入海面,深色天鵝絨般的天空中,星羅棋布,伴隨山崖的清風拂面,城市和森林的交錯就在一瞬。
天沒有完全黑,城區的燈都亮了,不同于星島的高樓大廈,北灣夜景安寧靜謐,有一種晃晃悠悠的閑適。
觀景處有一塊巖石,方斐以為不能過去,遠遠地站著,過了會兒見一個穿運動裝的小姑娘爬上去拍照,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最佳取景點”。
她招呼男友拍照,擺了好一會兒姿勢后兩人重又摟抱著走開,笑聲灑了一路。
山道的燈將兩人影子拉到了方斐腳底,他看著,眼內不覺流露出幾分羨慕,更有落寞。他和夏槐最親密那段時間,因為對方忙于在娛樂圈站穩腳跟,并不曾有過這樣的閑情逸致。
“阿斐。”楊遠意突然喊他。
方斐轉過身,對方不知什麼時候掏出了個挺小的數碼相機。
楊遠意指了指那塊石頭:“去,給你拍幾張照。”
方斐:“不……”
“去吧。”楊遠意說,語氣平淡卻是不折不扣的命令。
方斐無法抗拒這樣的他,站上去。
風灌滿衣袖時,他產生了飄飄然的快樂,好像在這一刻他們和剛才那對在北灣暮色中拍照的情侶有一些微妙的相似。
方斐面對楊遠意,隨意站好。相機鏡頭不同于拍電影時用的攝像機,更接近于一只幽微的眼睛,而在那個不易察覺的紅點后是楊遠意的灰藍瞳色。
光是想到這兒,他就會變得不太自然,手腳關節都開始僵硬。
楊遠意捕捉到了,半弓著身體尋找角度時說:“背對我。”
方斐照做。
和前幾年相比,現在方斐身形偏瘦,又高,穿寬大的T恤有點空。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的1/3,站在巖石上,好像下一秒遠處的霓虹和晚霞就會浩蕩而來將他吞沒。
大約是光的迷離讓方斐模糊了現實與虛幻,佇立風中,全身都情不自禁地變得輕。被拍攝、被凝視的緊張讓位給了薄暮,眼前紅色橙色的光,黯淡的星,與樹葉中淺淡的草腥味都讓人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