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沈訣接了個電話,起身告辭。
小四合院內少了人聲,越發寂靜。
幾條胡同以外的聲響空蕩蕩地撞在墻壁上,院內,池邊架著竹添水,蓄滿后一聲清脆的“咚”聲。余音未散,楊遠意卻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從通訊錄拖出一個號碼,邊打邊往外走。
“是我。”
“你現在人在哪兒?”
“……嗯,我過來。”
平京城的另一端沒了四合院的安靜,寫字樓中層的辦公間,何小石撂下電話,差點咬碎牙齒,惡狠狠地“呸”了聲。
“烈星的人有病吧?節奏不是我們帶的,熱搜也不是我們買的,怎麼一夜之間把你當靶子,黑詞條刷都刷不干凈,真氣死我了!”
方斐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掃過面目全非的私信箱:“那就別刷。”
“這怎麼行?!你看多了萬一心態被影響……”何小石話到半截,見方斐神態自若先放了一半的心,“算了,你什麼沒見過,當年那姓劉的要封殺你,先找狗仔挖黑料,挖不出來惱羞成怒逼迫咱們雪藏藝人……他也是這麼多年沒點長進,越活越回去了,為一個小藝人跟你翻舊賬?”
方斐不笑也不說話,把手機扣在一邊:“你最近看著點夏槐,他心態不太好。”
何小石一驚:“你們倆別輪流搞我。”
“你才是別對我這麼殷勤,我幫你賺不了多少錢,怪不習慣的。”方斐說完,瞥過屏幕新收到的消息,“有事,先走了。”
逆境時波瀾不驚,幾年合作下來何小石已然看得多了,沒想到形勢一片大好時方斐還能保持狀態。說好聽點叫人淡如菊,但何小石覺得這就是不識抬舉,忍不住又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接著沒事找事地提醒道:
“別被拍到亂七八糟的,反而坐實了姓劉的潑過的臟水!”
“知道了。”
方斐說,人已經走到了幾步開外。
何小石的擔憂不無道理,他現在的確在一個危險的位置。
各方打量之下,小心謹慎不會有錯。不過方斐畢竟不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多關注,以前的坐立不安變為了淡然,隨別人怎麼說,他自巍然不動。
《演員的修養》第一期播出,似乎是情理之中,卻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引起最多討論的并不是沈訣沒有消散的感情漩渦和代替他坐在評委席的生面孔,而是“方斐”這個名字莫名其妙又占據了焦點位置。
首先是那條營銷號無意中發的微博熱度宛如坐了火箭,不少人方才驚覺他就是當年那個年紀輕輕初次“觸電”就讓沈謠、趙荼黎一眾實力派陪跑的青年。
但隨后,方斐幾乎淡出公眾視野,搞得不少人都以為他退圈了。
《荒唐故事》重又被注意到,有人把他年紀輕輕摘得影帝頭銜的事添油加醋又說了一遍,方斐長草的微博一夜之間漲粉幾十萬。
蝴蝶效應還在繼續,節目播出完畢,先來的不是有好感的路人粉,而是易繹的粉絲。
通過剪輯、后期的努力,易繹成功地靠自己被樹立成“咖位不大派頭不小”“實力與流量不匹配”的反面教材。幾個八卦娛記拿他開刀,寫了好一些“流量當道”“劣幣驅逐良幣”“沒那麼好沒那麼爛意思就是爛”,春秋筆法,激怒了易繹的粉絲們。
打不過節目組、純路人,難道還打不過方斐嗎?
有攻擊自然有反抗,一時間,方斐的評論區充斥著“心疼”和“德不配位”,異常熱鬧。
正主自打轉發節目組的官宣微博后再沒動靜,對這些爭吵絲毫沒放在心上,出門也與之前并無分別,戴了頂棒球帽,站在路邊等車。
夕陽西下,方斐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柏油路面一片星辰般璀璨的碎金躍動。
車停在面前時熱浪往他臉上撲,喇叭聲短促地響了響,方斐拉開副駕駛。
系安全帶到一半,他余光瞥見幾個帽子墨鏡全副武裝的人扛著相機從寫字樓底的綠化帶鉆出來,突然有點好笑:“都什麼年代了啊……”
“嗯?”楊遠意偏了偏頭。
方斐指后視鏡:“有幾個娛記在我公司樓下等。”
“喔,但他們又不認識我,寫不出花的。”楊遠意聽了也笑,安慰道,“其實是好事,說明有人等著從你身上挖新聞。”
方斐自嘲:“我有什麼新聞?”
“以后就有了。”楊遠意說,“本來程樹是打算準備工作差不多了再宣布項目啟動的,看了你最近搜索量,剛給我打電話,問能不能提前宣傳。曹歆然的檔期也調整了,估計這幾天先把定妝照拍出來,就可以開始了。”
縱然在圈子里混了幾年,方斐一直不上不下,也沒參與過實際的流量漩渦。
他聽楊遠意這麼說,還很懵:“程總真看這些嗎?”
“不僅他看,我也看。”楊遠意把車開上了高架橋,“你以后也得對這些保持一定的敏感度,現在自媒體發達,很多時候信息來源不一定主流,但不能忽視。我們做電影,自己的堅持固然是一部分,對市場的把握也很重要。”
他說得慢,方斐聽得也認真,說了句“好”。
可實際上該怎麼做,方斐仍然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