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火上澆油地故意說:“對啊,那你怎麼還不分手?”
或許他在心里其實希望夏槐早點喊停,這次夏槐走得利落,方斐起先不慣,以為對方換套路折磨自己,直到從熱搜榜看見他。
于是一下子全懂了。
夏槐紅了,迫不及待踢開了自己,免得成為他的絆腳石,擋了成名的路。
兩個人糾纏好幾年,最初有多少感情都盡數消磨殆盡。
只是想起這些不長不短的歲月,冷嘲熱諷也好、難得依賴也罷,方斐總經不住覺得時光無情,自己更涼薄,竟然算不出來他們相愛的時間久,還是互相戒備的日子更多。
算了吧。
方斐不和周圍的人說話,安靜地坐了會兒又翻了兩頁書。
這本小說是電影《江城追兇》的原著,懸疑題材,可看過電影、知道了結局再去看,白紙黑字落不進眼底,周圍人都熱熱鬧鬧地談天,他覺得悶。
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開始錄影,方斐干脆起身出了化妝間。
外面空氣沒比里面清新多少,焦灼散入了每一個氫氧離子,無處不在。
方斐沿著走廊一直走到最盡頭。
他來的時候注意過這里有個很小很窄的天臺。
處于樓層連接的地方,半邊伸出去,被樓上寬闊的露臺遮住了,從外面是看不見的。方斐這幾年熱衷于找各種隱秘角落,第一直覺就是這地方很適合發發呆。
通往小天臺的門沒鎖,方斐左右看了圈,無人注意他,放輕了動作擰開那道磨砂玻璃門,一閃身縮了進去。
風立刻涌向他,方斐淤堵的情緒一下子暢通了。
他仰起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視線狹窄看不清角落,所以下一秒,某個女聲壓低了和風的嗡鳴一齊傳來,方斐嚇了一大跳,左顧右盼,卻沒有看見人影。
“……實在不好意思,網上的東西我們會處理,絕不會影響您的聲譽。”
“沒事兒。”清朗的,又有些啞的男聲,微微的鼻音好像感冒了,開玩笑的腔調,“聲不聲譽無所謂,我就是幫他救場的,讓他賠我損失就行。”
方斐聽了個囫圇,也沒懂意思,好奇心驅使他朝聲音來源看去。
最邊角的地方立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方斐認出女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溫婷——金視重量級綜藝制片人——不禁愣了愣,再看向溫婷對面的男人。
正對,但逆光,面容罩在了陰影中。
那人半靠著欄桿,全黑的西裝三件套仿佛能吸掉所有跌在他身上的光線。這打扮普通人穿顯矮又顯黑,可那人卻天生適合這顏色似的,肩平腿長,個子很高,比例好得超過一些男明星,中長的頭發還沒收拾有些散亂,平添一絲不羈。
他全身唯一的配飾是只很閃的手表,被夕陽照亮時折射出彩虹色。
對方拿的玻璃可樂瓶,抬起手時陽光隨之一閃。方斐被那道光晃到了,眼睛瞇起來再睜開時看清了那人五官,猛地呼吸一滯。
對方神情也有些錯愕。
兩相靜默片刻,風成了唯一的聲響。
而方斐腦子里電光石火已經亂成一鍋粥:
他為什麼在這兒?……
“那我們還按原方案保密麼?”
遲遲沒得到回應,溫婷察覺男人眼神有了變化,扭過頭后很不滿地蹙起眉,又感覺眼前的冒失鬼眼熟:“誒,你是……”
“對不起溫導,我走錯了。”
方斐飛快地說完這句話,轉身推開門。
重新被悶熱包裹,天臺的方向沒有誰追過來,剛才短暫的目光交匯如同虛構夢境。可背后一層冷汗還沒消失,失去節奏的心律亂得要命,方斐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連呼吸都忘記,直到被工作人員撞到,他如夢初醒。
隨時隨地帶著笑意,但一絲溫度也無的眼睛。
灰藍色近乎妖異。
方斐始終記得被它柔情地凝望時以為受到偏愛的錯覺。
大約這天正犯水逆,方斐還沒從見到舊情人的刺激中平復,剛往回走了幾步,又碰見氣勢洶洶的傅一騁。
“去哪兒了你!我找半天!”傅一騁疾走兩步,胸口的工作牌差點甩上天。
方斐:“出來喘口氣,里面太悶。”
他毫無血色的一張臉的確有說服力,傅一騁知道方斐最近不如意,攬過他的肩膀拉到一邊,低聲說:“哥們兒,有什麼事錄完節目咱們再商量。我現在已經被沈影帝弄得頭都快爆炸了,你千萬別跟著添亂!”
說的是剛被媒體爆了“分居”的那位,公告還掛在頭條新聞上,先發聲明對公眾致歉,暫停一切電影宣傳以外的工作。
他輕飄飄一句話,底下的人就要火急火燎地補窟窿。
方斐應了聲,知道傅一騁壓力太大,卻突然想起剛從休息間聽來的:“不是有人頂了沈訣的位子嗎?”
傅一騁“哎喲”“哎喲”直嘆氣:“好險不用謝罪了,算是我平時行善積德吧!”
相交多年,方斐知道傅一騁為人不會夸大其詞,的確節目組的燃眉之急已經解決了。
那會是誰呢?
幾分鐘前的畫面一閃而過,方斐深黑的瞳孔收縮一下。
耳邊,傅一騁還在絮絮叨叨:“……當時還覺得沈訣是個講道理的人,現在被坑了都沒處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