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隨你折騰。”凌河冷淡地回應。
“呵,你辜負云舟,我永不會辜負他。”凌煌突然冷笑了一聲,竟透著壓倒了凌河的暢快得意。
“……”凌河又是一抖,沉默間嘗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才是那三天三夜72小時的親歷受害者,他永生難忘,他永遠都無法解脫。
畢竟是久坐辦公室的老板,年紀不比當年,嚴小刀打了一個多小時籃球,渾身熱汗蒸騰,體力消耗大半,終于跟小年輕兒們擺擺手,哥不打了,哥歇菜啦!
凌河的關注視線滴水不漏就罩在小刀身上,時間算得恰到好處,正好這時從小賣部端回兩大杯冰鎮石榴汁飲料。其中一杯他遞給小陳同學。另一杯飲料,凌河親自撕開吸管包紙,將吸管插進塑料杯蓋。
嚴小刀眉眼上都沾滿汗水,夏天曬黑的臉掛一層汗,顯得晶亮透徹,心情明顯比早上好多了,難得輕松忘卻煩惱。
凌河將飲料杯遞給小刀,隨即慢悠悠轉過身,一句話沒說,淡然從容地走開。
嚴小刀想道個謝都沒來得及;想如往常那樣扶一下對方的腰,一伸手,毛兒都沒摸著。
嚴小刀也渴壞了,急需補水,垂下眼皮猛吸了幾大口,吸掉半杯冰石榴汁。他手里的飲料杯發出極輕微的“哐當”響聲。他將視線聚焦仔細一瞅,耀目的陽光下閃爍著一個更加耀目的東西!
就在飲料杯的這根吸管上,套著一只精致的白金指環。
低調華麗的光澤,沿著飲料杯晃動的幅度向四周散射。指環的影子恰好透射到杯中的淺紅色飲料里,呈現一圈懸浮的綽約的光影,精致動人。
嚴小刀愣住,大腦像被頭頂的艷陽燙出一大片空白,熱度瞬間燒穿了他。
他茫然抬頭撩了一眼凌河。凌先生已經大步走開幾十米遠了,就沒回頭看他。
他再低頭端詳這只指環,珍視地、小心翼翼地把指環從吸管上取下來。這東西竟然在這種出乎意料的時刻和情境下擲到他面前,讓他猝不及防之間就被澎湃的浪潮拍傻了、吞沒了!
小河。
小河……
“凌河?”嚴小刀輕聲喊了一句,聲音都不像自己的。
凌河一馬當先走出去老遠,走向烈焰般的陽光噴射出來的方向。他已經決定了人生前路方向,就絕不再回頭走回那條老路。他從褲兜里掏出絲絨小盒,把另一只指環套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
就是這樣,足夠了。
原本腦擬了一萬種火熱浪漫的方式,事到臨頭選了最無趣的一種,好像已經不需要任何鄭重其事的、做作的儀式感,不過就是把早就套在兩人心上的承諾鑄成一塊具有實質重量的小件金屬,再套到手指上。
他特別理解小刀的困境。他垂死掙扎了十幾年,甚至在遇見嚴小刀之后才得以平復擺脫那些惡劣心情,現在要求嚴小刀用三五天的時間走出來,就當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怎麼可能?小刀的痛苦,一定一如他這十多年在黑暗冰河中浮浮沉沉的心境。
他對小刀想說想做的,就在這對戒指。
情之所至,許以終生,你我默契,不必明言。
我對你守護一生的心意堅定不移,正如你對我的……
“凌河你站住,你給我回來!”嚴小刀試圖喊住前方一溜煙兒逃跑的妙人。
他走路追趕的兩條腿也不像自己的,渾身的汗液和情緒都蒸發了,眼里心里也只有凌河。
他當然明白凌河為什麼這時拿出戒指送他。他這些天都在做什麼?他這些天都像一具狼狽的行尸走肉,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悲哀情緒中,懦弱而顧影自憐,在尊嚴極度受損的境遇下刻意冷落回避身邊最親近的人。
身世的真相確實對他是一記沉重的情感打擊,摧毀了他多年來的沉著和自信。他原來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堅強,他無論怎樣碾壓自己的尊嚴底線嘗試寬容大度,都無法接受和原諒某些事。凌河自始至終比他承受著更多艱難,但從不抱怨。
凌河竟然向他求婚。
求婚這事兒竟然讓這小子占了先,簡直不像話!
這件大事原本應當由他來做。嚴小刀早就有籌謀計劃,一對戒指他先前悄悄地買好了,在醫院療養無所事事期間曾經揣摩了各種求婚方式,還計劃出其不意地來一趟海外旅行討凌河的歡心,然而隨即就被那一記沉重的打擊砸暈了,讓計劃暫時擱淺。
“小河!……”嚴小刀毫不猶豫地把指環套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這種事不用考慮。他甩開大步去追凌河。
時間接近黃昏,凌河走向夕陽墜落的方向,逆光的背影在嚴小刀眼膜上晃動一塊黑斑,看不清楚,只見白衣飄飄。
校園西大門的往來車輛再次增多,路面出現繁華的擁堵。
凌河走出校門思緒萬千,讓晚風吹亂他的頭發,松了一口氣。
他特意沒往東門方向走,就是不想撞見凌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