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謙迅速在通話器里接通局座的單人頻道。
鮑正威劈頭蓋臉就問:“你收到照片了?”
薛謙答:“收到了。”
鮑正威說:“應當就是簡銘勛上回交待的核心案情,我們尚未掌握確鑿物證的那件事。”
薛謙壓低嗓門罵道:“這他媽是古耀庭故意發給咱們的?在這個時候發出來就是威脅嗎?狗娘養的。”
“當然就是威脅我們。”鮑正威簡單分析道,“全城戒嚴他今夜跑不出去了,在咱們地盤上就是被我們甕中捉鱉,而燕城那邊是遠水解不了他的近渴,他現在不威脅也沒機會了。”
他們在圍攏靠近目標車輛,古耀庭最終落網就是早晚的事,可能是十分鐘之后,可能三十分鐘,也可能兩個小時,總之逃不出天羅地網,走不出這片港灣。
所有人卻在這時收到嘲弄的、威脅的照片。
這就是對手掄過來一招隔山打牛式的負隅頑抗。
鮑正威鎮定地說:“慢慢靠攏,收緊包圍圈,別放他走,靜觀其變。”
就這片刻工夫,每人的手機隨著連續的一串振動提示音,又收到兩張類似圖片。屬于同一套系,但看起來竟然不是同時連續拍攝。
惡毒的散播者發來消息:【停止抓捕,不然,這里還有一部全長72小時涵蓋三天三夜精彩內容的視頻大片,公眾會很喜歡這樣的重口味吧。】
薛謙盯著手機短信,罵街:“我操他娘的,人渣。”
散播者繼續說:【我想見見凌小朋友,凌河,我要親口和你聊聊。小朋友,你還不知道你的母親當年怎麼死的,故事很精彩,呵呵。】
沿海岸線游走的這條公路上,凌河看罷短信,視線光芒從手機屏幕上收回,面無表情抬頭望向車窗外,遠方道路的盡頭騰起一片紫霧。
迷離的霧氣愈發清晰,他們就快要走到這條路的盡頭,讓一切真相大白。
凌河安靜地駕車,車里放著他常聽的德州鄉村音樂。他一般不愛聽搖滾、朋克、或者那些非主流的先鋒派音樂。他車里永遠放著鄉村音樂,那種悠閑舒緩的旋律和沙啞淡然的歌聲,仿佛透著北美大陸鄉下牧草和矢車菊的清新氣息,讓他的心情和肌肉都很放松。
嚴小刀的電話果然進來了。
凌河一瞟那號碼,嘆一口氣:“咳——”
是別人他都懶得接聽,省去那些婆婆媽媽的解釋,或者被一群人爭先恐后地對他施舍所謂同情、慰問、心疼之類。他根本不需要欣賞周圍人圣母一般光環籠罩人間的言行,他只需要痛快地手撕仇人,讓這一切結束。
凌河接起電話:“小刀。”
嚴小刀聽見凌河的聲音簡直如釋重負,喘息聲仍然粗重:“你在哪呢?”
凌河說:“在路上啊。”
嚴小刀:“你,你在哪條路上?你等著我,我過來找你。”
凌河:“不用找我,你跟著薛隊長找嫌犯就成了,你找我干什麼?”
嚴小刀恨不得從電話里伸一只手過去,撕開凌河那副聽起來過分冷靜的面具:“你現在到底在哪?!”
凌河無奈地嘆口氣:“我在海灣1號路往南方向,剛過公車站,快到觀潮別墅了。這地方真眼熟,有點懷念咱倆上回打架撞車呢。”
凌河在電話里帶著淡淡的笑意,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嚴小刀聲音沙啞著:“你等著,我過去找你!”
凌河:“……好吧,你來吧。”
這條路擁有觀海游覽和實際通行的雙重功能,經常性堵車嚴重,很多車子有意地一邊磨蹭一邊看風景,燈影下的車海流量龐大而且速度緩慢。
凌河被堵在車流之中,龜速挪移,感覺就快要被嚴小刀截住了。他抬頭一看,吃驚地發現前方右側便道上某個公交站站牌位置,竟然有個人站在公交站防雨棚頂上,一臉歇斯底里要點炸藥包的表情!
凌河略怔忡地看著那個筆直戳在頂棚上的影子,是小刀啊。
嚴小刀知道凌河要從這條觀海大道經過,又怕黑燈瞎火看不清楚錯過凌河的車,因此干脆爬到公交站牌的雨棚上面,果然一眼瞄到凌河的車。
嚴小刀利落地跳下來,攔截車流,迅速打開車門鉆進凌河的車。
他也沒什麼話能對凌河說,說什麼呢?他隔著座位拉過凌河右手,把對方的手緊緊攥住,十指相纏,用每根指頭的力氣把凌河牢牢攥在自己掌握之中,生怕有一天一回頭,這個人會消失在燈火闌珊之間,或者被壞人害了,就找不見了。
通話器打開接通,脾氣粗暴的薛隊長難得先禮節性地輕咳了一聲,說:“你倆都在吧?……目前情況,嫌疑目標車輛已被我們圍困在5號碼頭附近,在我們狙擊射程范圍之內,雙方原地僵持。我們還是想要抓活的,盡量少開槍。”
“抓人吧,薛隊長。”凌河說。
“我們現在不清楚古耀庭手里是否攥有重要證物,為避免出現意外情況,暫時沒有下令強攻,談判專家很快就位。”薛謙快速地解釋。
“抓吧,不用考慮意外情況。”凌河堅定地重復了一遍,就知道薛隊長是在“征求”他這個當事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