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刀一抬頭,與對面走廊盡頭的那男子狹路相逢。
這話確實不錯:當你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誰,不必打招呼,根本不用廢話。
又是個梳馬尾辮的男人,只是氣質外形與凌河簡直天壤之別。男子金銅色的臉膛射出光澤,身軀高大勇武有力,盡管裹在一層黑色緊身衣褲中,每一片暗色衣料褶皺里仿佛都洇出壓迫性的氣場,這足以讓盧易倫驚恐地僵在走廊正中間。
來人就是古耀庭。
這人膽子得有多大?狼心豹膽的事情做得多了,對大場面亦毫無懼色。
古耀庭也不用問對面人是誰,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嘶”了一聲:“咳——不就是一場球嘛?非要跟我矯情,就一定要掀掉老子的好事。”
嚴小刀渾身蓄勢待發,盯視對方:“就是一場球嗎?”
古耀庭偏過頭哼了一聲:“嚴逍,你想怎麼樣?”
“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說,陳九那廝,不就是區區一條卑賤的人命麼。”嚴小刀冷冷地:“當年的旅舍老板夫婦也不過是三條人命,燒掉化工廠陷害凌煌也不過幾條人命……古耀庭,或者我應當稱呼你張庭強,你手里究竟攥著多少血債?”
古耀庭抖了抖肌肉堅實的臂膀,左右轉動脖子,頸骨掙出“咔咔”兩聲微微響動,像是上拳擊臺之前必做的一套熱身準備活動。這人不屑地道:“陳芝麻爛谷子,難得有人替老子記著這些光榮往事,哼。”
嚴小刀心懷一腔悲意:“陸昊誠警官呢?!”
“呵呵……”古耀庭的笑聲并不過分張狂用力,骨子里洇出多年鑄就的冷酷和不羈,“陸警官實在太礙事了,不識時務偏要來找別扭!我不稀罕弄死幾個人,他們擋住老子的路了,他們就只能死——不然我怎麼過得去?!”
這又是一個“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絕好注解,歷朝歷代心狠手辣的亂世梟雄,都不過如此,在追求畢生財富、權勢和野心的道路上六親不認、神擋殺神,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踐踏著一地狼藉的名聲,把旁人的生死福祉視若泥渣草芥。
嚴小刀說:“一個人假若所做所為的每一件事、往前邁出的每一步,都認為是別人不識時務擋你的路,真正擋住所有人去路認不清事實的人,只能是你!”
嚴小刀言盡于此,不再廢話,飛身而上,與走廊盡頭的古耀庭是面對面同時撲殺對方!
盧易倫瘦高的個子顯得搖搖欲墜,僵硬在這兩人撲殺相斗的路線中點,被那一股強烈的殺意釘在原地。空氣中并沒有風,這人卻微微地晃蕩。古耀庭面色陰狠著,一只大手抓向盧易倫的后頸:“我就知道當時是你告密……”
這句話只說了一半,盧易倫自知古耀庭已經猜出某一件事實的始末,自己大禍臨頭就要當場斃命死無全尸,面色遽然慘白。他后脖領子幾乎被古耀庭撕扯過去的時候嚴小刀單手殺到,一道白刃是貼著他的后腦勺削向古耀庭那條臂膀!
盧易倫雙眼緊閉著被拋向一邊,半晌靠在墻角不動,一臉的視死如歸,以為自己已經肢體不全。
盧易倫合上眼時,眼前就是陸警官身中二十二槍躺在血泊中的情景。
三年來這個噩夢如影隨形折磨著他。他每晚睡在床上,無論身邊有人沒人,他的房間里總好像用鮮血涂滿了地板和墻壁,血腥氣撲鼻。
刀尖劃出一道光點,如白駒過隙,劃破稀薄的空氣,點燃了爆破的捻子,讓空氣中積聚的復仇因子在瞬時間燃爆。
第一下攻擊被閃避過去,足以讓嚴小刀警覺眼前人手腳功夫深不可測,絕不是庸碌之輩。古耀庭的手臂手掌甚至都比一般人粗壯有力,一肘砸上嚴小刀的手腕外側,給他砸出一股深邃刺骨的痛意!
嚴小刀把牙齦咬出血忍住那股劇痛。
陳九的腐爛尸骸上,那些斧劈刀削出的深刻的痕跡,已經昭示對手的殘忍兇暴。
過了這麼多年,殘忍和兇暴依舊,一點兒都沒變,只不過在這些特質之上,又添了幾分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的放浪和倨傲。
嚴小刀下眼瞼處驀然流瀉出一片紅潮,那里面有許多人身軀里流出的殷紅的血,無辜而慘痛。他在強敵面前弓起全身戒備,指間夾緊鋒利的刀刃,不帶絲毫懼色,絕不會退后。
這兩人一個掌風暴戾,一個身形灑脫,嚴小刀指間的一點刃光再次劃出刺目的弧線,尖銳的力道撕破對方嚴防死守的城池。空氣中被碾碎、撕破的缺口洇出他壓抑三年的怒意。
他清楚古耀庭身上帶槍,壓迫性的致密攻擊就是讓對手沒機會掏槍。
哪只手敢去掏槍,就砍哪只手。
刀刃在近戰中相當實用,暫時殺不死但削起來十分解恨。血水飛濺出來的時候古耀庭應該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嚴小刀處以凌遲的極刑!
近戰肉搏之間,古耀庭臂膀和大腿許多地方的衣服綻開細碎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