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刀直接拋出一張照片,指著照片中生得光頭锃亮、身材魁梧、一臉冷硬寒光的年輕男子:“這是十幾年前老照片,是不是這個人?”
蘇晴面露驚異,端起照片足足認了五分鐘,也有些惶恐失措:“小刀,這人有問題?他是罪犯麼?……我覺著就是他。”
蘇小姐突然從珍珠手包里掏出一只筆,直接在木制茶盤上開始速寫手繪。
她有一手畫工,在燕城專門拜師學藝來的,有身份有品味的客人最稀罕這樣的小姐。她寥寥幾筆就畫出人物的神韻,五官臉型與照片中人相當一致,氣質更為老辣成熟,唯獨那引人注目的光頭,竟然變成了馬尾辮!
這馬尾又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樣。這位古少爺,或者說古大爺,眉目英挺凌厲,脖頸粗碩,身材雄偉,腦袋上每一根頭發絲都好像一根一根的鋼絲,支起角度,最后梳成一條馬尾短辮,支棱在后腦勺上。一股張揚懾人的氣場,從木質茶盤的紋路中洇出來。
嚴小刀看得出來,蘇晴筆下肖像與照片中應當是同一人,只是兇相畢露的光頭改成氣派風流的時髦發型,俗不可耐的本名被抹掉,換成個略微文雅的化名。
嚴小刀有一件事不解:“這人應當四十歲了,這麼大歲數,他做公關少爺?”
蘇晴的一對妙目橫波泛出漣漪,淺淡地一笑:“做我們這行的,六十歲站街也是小姐、少爺。只要沒嫁出去,沒有跳出這個樊籠,就永遠都是小姐、少爺啊。”
嚴小刀面對蘇小姐如水的目光,驀然無話。
……
此時,嚴小刀被這些讓他震驚的收獲覆蓋住情緒。
他一直以為,警方尋找的目標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洋悍匪,劫奪贓款后遠走高飛,如今像戚寶山那樣,成為富賈一方的豪商貴客,或者搖身一變成為游景廉那樣呼風喚雨的地方大員,混得最差也是生性內斂懦弱的談司機那樣,還能在縣政府里做個副局長。
果然天下之大,人各有志,事情的進展脈絡永遠出乎意料。這位庭爺改頭換面化名古耀庭,多年間出入燕城上流社會的風流艷場,怪不得警方都很難扒出其人行跡,因為誰都不會想到。
嚴小刀鄭重地懇求蘇晴:“你再仔細想想,當天這位古少爺到底做過什麼事,都見過什麼人?”
蘇晴神思凝重:“他在錦繡露面,一定是有人點他的局,專門過來見人的,不然他不會來。”
嚴小刀按住關鍵點:“誰點他的局?他來見誰?”
蘇晴皺眉:“這人勢力大得很,跟有錢的老爺太太們結交廣泛,據傳說還是趙家的‘兒婿’呢,不知真假。”
嚴小刀都覺著難以置信,圈內趙家那樣身份,往上數出三代都是赫赫有名人物,德高望重,庭爺這胃口太大——兒婿?
且說當日,蘇晴與幾位熟識的姑娘在包間內敘述姐妹情深,古少爺那人進來了,大刀金馬地往沙發上一坐,一人占據三人位置,讓兩個姑娘坐他大腿上,陪他喝酒唱歌。
蘇晴不待見古耀庭一貫強橫囂張的氣勢,借口補妝悄悄地躲了,不愿被那人染指。
她并未親眼見到古耀庭當晚做了什麼。
她假若親眼見到,恐怕死的就是她了。
大樓高層的安保裝置響了,應當是有生人闖入樓上的貴賓包房,各層保鏢出動,神色慌張。
蘇晴隨后確實聽見一些風言風語,說有陌生男子不知怎麼拿到加密磁卡,上樓偷窺,惹得庭爺和客人雷霆震怒,弄得不好收場。
嚴小刀焦慮地追問:“到底是什麼陌生人闖了包房?古耀庭見的客人又是誰,莫非就是趙家那幾位老人兒?”
嚴小刀破釜沉舟之下拿出一張穿警服的年輕男人照片:“你當天見過這個人嗎,闖到樓上的男子是不是他?”
蘇晴冥思苦想很久,努力掃描她這些年在錦繡見過的所有男賓的相貌,最終充滿歉疚地搖頭。她確實認不出陸警官的照片。
盡管蘇小姐在最后一步記憶斷片,嚴小刀的腦補足以幫他急迫武斷地一步跳到結論,陸昊誠就是因為這件事受害。陸警官當日闖入錦繡皇庭的貴賓包房,目睹了古耀庭與重要客人的房幃秘事。
嚴小刀才不相信陸警官是偶然路過,或者不慎上錯了樓層,一個人品正直的刑警隊長去到那種地方,一定是查案提取線索罪證,便衣孤身潛入匪穴,見到了絕不允許被外人看到的場面,以至招來殺身之禍。
“可能就是這樣的,你知道他們那些人,他們玩兒得很過火,常人眼里不堪入目……”蘇晴贊同小刀的思路,“鬧出人命的也有,但事后‘清理’得很好,根本不會有人來調查真相。那些身份尊貴的客人,如果被人拍下這種場面,是要聲名狼藉上位不保的!”
聲名狼藉,輿論嘩然,就像當初游公子那樣喪了命,果然不能讓某些罪惡行徑曝光。
蘇晴明明還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在嚴小刀面前終究顧忌臉面,不斷用委婉的言辭加以修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