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浪得不著邊際,欠收拾!
以前的凌河什麼樣?
嚴小刀對“以前”已經沒有印象了。
兩人吃完燒餅和炒菜,慢條斯理喝著香菜羊肉湯,給這頓午餐收尾填縫。凌河這種洋胃口竟然對香菜都能來者不拒,嚴小刀堅定認為這也屬于“愛屋及烏”的側面表現,就好上這一口了。
這間酒樓的格局,是個“工”字造型。他們坐在酒樓大堂的普通坐席,二樓靠窗位置的小桌,約莫是騎在“工”字的左腿上。嚴小刀往窗外眺望樓下花園的風景,不可避免地順著窗戶角度看到拐角之后另一側的窗戶。
身后,與他們呈現九十度拐角的位置,是酒樓的一個高檔包間,一伙人正在交杯換盞,傳出陣陣略顯粗俗的嬉罵吆喝。嚴小刀偶然間回過頭,隔著一段距離,淡淡地回眼一瞟那間包房的窗子。
他回過頭來,臉上并無多少表情,晃動著玻璃杯里所剩的小半杯啤酒,之后,以刻意拉長的慢鏡頭動作側過頭,又瞟了一眼背后那扇窗。
嚴小刀回過頭時,深藏不露的神色仿佛瞬間凝固了,固化成一層堅不可破的巖石,眼睛和面色一同變得深沉。他把半杯啤酒一飲而盡,喝得一滴都不剩,輕抹一下嘴唇,低聲對凌河說:“你別抬頭,你悄悄地幫我看一眼,我身后那個窗子,背對窗口坐著的那個人,你看他的后腦勺。”
嚴小刀面色如此嚴峻緊張,凌河會意,翻動靈活的眼皮迅速往那窗口連瞟了三四次。
在他眼里,那就是個普通如常的男人的后腦勺,腦袋剃著青茬,剃完了發現頭顱骨骼形狀略微凹凸不平,不夠圓,挺寒磣的。
除此之外,也沒看出什麼蹊蹺?
當然,也是他眼神沒有嚴總那麼好使。嚴小刀的一雙眼,視角一向劍走偏鋒,刀刃砍在皮肉上這類細微區別都辨得出來。
嚴小刀低聲說:“你起來,跟我換個座位。”
兩人以若無其事的神態慢悠悠起身,迅速調換了位置。
嚴小刀這時能夠以絕佳角度端詳那個讓他感到蹊蹺疑惑的后腦勺……他的臉色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愈發凝重,臉龐由暗青色轉白,如同刷了一層白漆。
凌河欠身關切地握住他一只左手:“小刀,你沒事吧?”
嚴小刀用口型悄聲說:“那個人,應當是剛剃過頭,所以不慎露了相。他后腦骨骼起伏比較特別,而且靠近風池穴的位置有一塊紅色的斑,小指甲蓋大小,你看見麼?”
凌河不好潑小刀的冷水,真的沒看出來……
嚴小刀神情嚴肅:“我跟你說過,當初殺害陸警官的主犯逃脫了,因為我當時沒能看到主犯正面五官。我能辨認的就是那個兇手的背臉,我給公安畫過一幅背臉像,描述過骨骼形態。”
凌河一雙淺綠色的瞳仁像是被一道光芒擊中,緩緩地從深處燃起火苗,不由自主握緊小刀的手,兩人緊張心跳的節奏都是合拍的。
嚴小刀嘴唇有些發抖:“那個背臉我印象太深刻了,我就是盯著他的后腦勺,親眼看著他對陸警官開了二十二槍。那人腦后同樣位置,恰恰就有一小塊色斑,一模一樣。”
凌河感到不可思議:“能有這麼巧?”
他們早上剛剛從鐵騎大軍混亂的游行現場逃回來,順便救下不幸成為火力目標的談副局。
不可能這麼巧。
對方竟然還敢在方圓百里之內光天化日之下露面。
凌河以眼神掠過嚴小刀桌上的手機:你給鮑局或者薛隊打電話,立刻報警。
也就在這時,對面窗口的目標突然站起身,仍然背對他們,迅速就從視野中移動消失。嚴小刀來不及打電話,他毫不猶豫地緊跟著起身,面無表情走向拐角之后的包間,腳后跟帶風。
喝得半醉、從包間房門口晃晃悠悠橫著出來的,正是耀光集團的所謂老板,郭兆斌。
包廂里傳出一句毫無警惕性的吆喝:“我說斌總,關鍵時刻咱們別腎虛,放完水回來繼續喝,美女還等著您吶!”
嚴小刀聽到了這句話。
竟然是這個人。
這位斌總,顯然也是從回馬鎮暴亂鬧事的地方調頭回來。他自己一手造出來的好事,自認為運籌帷幄將一群螞蟻揉捏在鼓掌之間,怎麼能不親臨現場圍觀熱鬧?
脖子上憨粗的金鏈子,以及腰間、手指上各種值錢的碩大裝飾品,明火執仗地暴露這一身廉價的富貴。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早已是腰纏萬貫的老板,手頭或許比嚴總都更加闊氣豪氣,卻洗脫不掉鄉鎮企業家的粗陋氣質,錢越掙越多,品味一擼到底。
他原本就是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泥腿漢子,仗著膽大手黑,也仗著有靠山,一文不名的人轉眼搖身一變就能成為有名有號的公司老板。這世上從來不缺有野心想發財的人,缺的就是肥得流油的膽子。
郭兆斌剛才在包間里打電話,一條腿翹在桌邊,讓陪酒的小傍家兒給他捏腳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