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心里邁不過的那道檻是什麼,我知道他爸當年是殺人嫌犯,我也知道他爸爸早就死了……他太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他自己,輕易就放棄掉了做人許多更重要的東西。”
齊雁軒從臥室門縫偷聽他父母講話,他父親曾經說漏嘴過。
服務生半晌無話,下意識替他喝干了半杯酒,趕緊給客人又倒滿一杯:“這路太難走,小施主您多保重吧。”
齊雁軒沒等到人,從“云洞”走出來時夜色已深,小巷寂靜客流漸稀。昏暗長路上映著他修長的影子,路燈打上這副書生模樣的秀氣面龐。
齊雁軒一看就是體面家庭出身的好學生,自重且乖巧的男孩,更何況肩膀上還背著書包呢。他尚未走出小巷陰影見到大路上的街燈,被人在書包上一拍:“學生仔~~~”
酒吧里那位公子哥長了一雙略不正經的桃花眼,一個男人飛眉斜眼這就是流里流氣、淫相外漏。公子哥邁著醉酒后東倒西歪的凌波微步,下一步伸手就摸小齊同學的下巴:“學生仔,一個人孤枕難眠吧?哥哥今晚有空陪你一定讓你樂不思蜀嘿嘿……”
齊雁軒揮開對方的手,在外人面前性情也并不軟弱:“誰用你陪?!”
他轉身就走,卻被對方一把扯掉了書包。書包里還有他復習了好幾個月的參考書和習題冊對他無比重要。齊雁軒回身爭搶書包,二人劇烈拉扯,公子哥的兩名幫兇從暗處晃悠出來,一左一右將齊雁軒按在墻上,那些獰笑的面孔在他驚懼的眸子里投射出凌亂的光影,壓上他的臉實施強吻……
小巷一蹙即滅的燈火下又快步走出一人,身影更加孤獨寂寥,卻絕不柔弱可欺。
陳瑾在酒吧轉了一圈,再一路找過來,面孔那時驀地爆出一股不尋常的戾氣。他仍是在乎感情、在乎小軒的。
陳瑾的眼瞬間爆成血紅色,那一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變成那樣。他隨手從不知誰家的門板旁邊拾了一條鐵鉤子,一鉤子下去血水從一人后肩膀濺射出來……
痛嚎,廝打,圍毆,反擊,互相追逐……小巷子里數人打成一團,陳瑾眉骨和手臂都見了紅,卻絲毫沒有懼怕和手軟。流淌在血管里的暴戾因子或許已經揮抹不去,就好像出生時就被燙在他眉心的烙印;又或者就是源自他常年自暴自棄與放任自流的心態,在他自身的潛意識里,他也認同這就是他會做出的事。
凌先生從隱蔽處的車子里慢悠悠跨出來時,特意挑了個比較穩妥的時機,也不必著急著慌,先讓那傻小子挨幾下拳腳吃個虧。
嚴小刀如往常一樣,以老大哥的神態自然而然道:“沒大事,我去收拾。”
凌河按住小刀的手腕,會說話的一雙眼就把話都說了:我去,你在車里歇著。
嚴小刀很不習慣這種情形下他竟然在車里躲著歇腳,圍觀旁人擼袖子上去動手打群架?這就不是他嚴小刀了。凌河拿捏著詞匯,琢磨怎麼講不至損傷小刀的自尊心,于是說:“你這麼小瞧我打架的本事?”
凌先生打架的本事不弱的。而且,這人根本就沒有擼袖子拉開架勢,不會損害自己一副俊美的容貌,身形一貫從容優雅,如行走的模特衣架。
暗處發招“啪”的一聲,一名陪公子哥劫色的打手1號被捏了手腕甩出七八米遠。
又是“嘶”的一聲。公子哥本人后腰上皮帶被擒,發出酒氣熏天的抱怨聲隨即就被踹上膝蓋后窩,被迫正對齊雁軒來了深深的一下跪。
公子哥回頭一看,酒都醒了,這不好像就是前日在江邊酒樓他想撈起來嘗鮮的美人魚嗎?
魚都沒有吃到嘴,直接被魚給抽了……
打手2號被一只富有骨感的手狠狠扇了一記耳光。那只手動作搖擺幅度很小,但出手極快眼花繚亂,隨即捏了那廝的喉嚨要害幾秒鐘,令其掙扎間暫時頭昏腿軟溜到地上。打手1號試圖反撲,還沒撲到跟前就被一條長腿“噗”地踢中腹部三圈囊肉,再次飛出去坐進門板邊的爛菜筐!
凌河與小刀打架風格很不一樣,各有各的長處,也都符合各自身份。小刀是街戰使刀的出身,江湖草莽大開大闔的氣度;而凌河師從西洋拳術教練,學的是空手道和擊劍術,眼毒,手指硬朗,身形奇快,打群架都打得很有氣質,片葉不沾身。
車內的嚴小刀不知不覺探出臉去,盯著凌河一席淺色白衣身長玉立的背影,也有片刻的恍惚和沉迷。
陳瑾臉上有血,從眉骨正中和眼角兩處流下兩條血跡,血光遮住半邊臉顯出兩分猙獰。他轉臉厲聲吼了齊雁軒:“這麼晚不回學校你跑出來逛酒吧招惹這些人?你發什麼騷?!”
齊雁軒靠在墻邊一抖:“……哥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陳瑾又軟化了,沒再罵人,拉住小軒的手腕:“跟我回家。”
“你站住。”燈下的凌先生,以地面上一道劍鋒般冷冽的影子攔住陳瑾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