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里也沒有人來人往的煙火氣息,沒有時調評書,沒有麻將桌上推牌的脆響,簡直什麼都沒有,透著那位主子爺骨血里的冷淡與冷漠!
嚴小刀自己不算作風奢侈的,但圈子里見慣了各種驕奢淫逸、紙醉金迷,凌河又是個異類。
嚴小刀輕聲品評:“你們凌總,是不是平時也沒什麼私人興趣愛好,每天就坐在房間里欣賞四面白墻?”
毛致秀點頭:“是啊,我們這位總裁少爺能有什麼愛好?他每天腦子里琢磨的就是他揮師北伐挺進中原狼煙四起的大計劃,就沒別的事了!當然,我們幫他實現計劃鞍前馬后唄。”
換言之,這世上也沒有幾個驚才絕艷的天才,每個人腦容量都差不多,在其他事上蜻蜓點水不做流連,才能將全部心思專注在大事上,殫精竭慮心無旁騖。
嚴小刀試探:“你怎麼認識凌河?”
毛姑娘將精致細白的眼皮淡淡一翻,避重就輕:“好多年前就認識了,在美國。我是從福利院出來送去寄養家庭的孤兒,他也是沒依沒靠的孤兒。”
嚴小刀又問:“這棟樓什麼來歷,叫什麼?”
毛致秀說:“以前好像是哪位民國文壇大佬的故居,凌總買下來,就給折騰成現在這樣。正門右手邊掛了牌子,‘瀚海樓’。”
瀚海樓?
嚴小刀一下子被擊中某一條記憶的神經,想起來了。果然是“瀚海”,凌先生呼風喚雨的大手筆,有了渡邊老毒物的港口船舶產業為基石,再輔以簡氏集團萬貫家財作為錦上添花的添頭,凌河手頭絕對不缺錢,風頭正旺。
嚴小刀被幾個漢子抬進專門為他收拾的客房。這間客房簡直可算樓內家具最全的一個房間,現代風格的白色大床四件套一看就是新買的。
“家具剛拆封,不好意思啦嚴先生,從昨天到今天,我們已經是抽風機換氣扇輪番作業,可還是有點味道,您多多包涵吧!”幫他挪腳和脫換外衣的小跟班柔聲說道。
家具果然是昨晚置辦,凌河步步算在前頭,連夜布置出他下榻的房間。
嚴小刀說:“讓你們凌總費心了,我住不了幾天就會離開,沒必要為我浪費他的錢。”
“遠沒有施坦威費錢啦!”嚴總的貼身男仆嘴碎閑扯了一句,一臉了然于心的曖昧表情。
小跟班都沒去過嚴總的家,沒見過那架施坦威,然而嚴小刀豪擲萬金為凌總裁買琴的風流典故,已是人人皆知的緋聞八卦。
這小跟班又是一位令人過目難忘的特色人物,一腦袋卷曲燙發,發型調教梳理得還頗費一番心思,但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小哥講話時嗓音柔媚婉約,走路一扭一扭的,時不時對嚴小刀曖昧地擠個眼,露出涂滿上眼皮的眼線眼影……果然凌總身側吸納了一群很不一般的人才。
燙發的小哥姓蘇,名叫蘇哲,手腳麻利兒,一路哼著霉霉的鄉村情歌將嚴總換下的外套襯衫內衣都收進筐子,搬下樓洗衣服了。
毛致秀推門而入,恰好抓獲蘇哲搬著沉甸甸的洗衣筐扭著脖子向嚴先生拋送媚眼,眼瞧著抖了一地的眼影粉。
毛:“阿哲,你尋麼什麼呢?脖子都讓你扭折了,給我們弄杯咖啡去!”
蘇:“遵旨嘞,毛仙姑!”
毛:“滾!”
蘇:“哎呦,兇巴巴得嫁不出去!”
毛:“呵,你倒是不兇,你嫁出去了嗎?”
蘇:“哼,人家老公是個嫩草,還上小學呢,我在耐心等他長大。”
毛:“……神經!”
別說毛姑娘抖了一激靈,見多識廣的嚴總后脊梁上也翻出一片雞皮疙瘩。
那種感覺很奇怪,他與凌河之間,在旁觀者眼中怎麼也應當算是“大打出手反目成仇”、“血濺當場重傷致殘”。或許之前的心理預設已相當完善,當這殘酷摧心的一幕真正來臨,反而卸掉了壓在他肩膀上最沉重的感情負擔,讓他輕松無畏了。凌河這一刀下去,就是斬斷他的退路,終于讓他解脫了,暫時不必再困擾糾結于劃邊站隊的單項選擇題……嚴小刀竟然連憤怒生氣的感覺都鈍化了,此時還能平靜地瞅著凌宅里一群小字輩插科打諢。
也幸虧有這幫活寶講些笑話,給毫無生氣的白房子悄悄添上一抹顏色,不然住這種房子真要憋悶死,這房子像個性冷淡住的地方!
嚴總躺在床上歇息養傷,一只腳高抬著吊起來。
過了片刻,蘇哲又進來了,端了一只果盤,上面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擺了仨瓜倆棗兒似的幾顆水果:“嚴先生,挑您喜歡的吃。”
嚴小刀掃了一眼,凌河家里竟然連餐具都是雪白款式,邊緣不鑲金屬,也沒花飾圖案,倒是突顯了枇杷果的橙黃欲滴和大櫻桃的嬌艷嫣紅。
然而說是“幾顆”,還真就只給幾顆,嚴小刀抓了兩枚櫻桃扔嘴里,盤子里都找不著第三顆了!然而蘇哲小哥就連棗子和枇杷也不給吃了,直接端盤子走人。
嚴小刀搖頭吐槽道:“你們凌總怎麼過的日子?平時家具也不買,水果都不讓多吃幾個,咳,守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