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你內心埋藏的仇恨,絕不是表面造勢的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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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每半月的例行會議,原本應當臺上列席進行重要講話并指派工作的某位領導,稱病缺席了,這已是這人最近三個月第三次托病。這理由就快要裝不下去,看這意思此人確已病入膏肓,離下臺不遠了。
會議上氣氛詭異,大領導講話講一半卡殼忘詞,心不在焉。底下出席的人,膽子大的以會心的眼神互相神交,膽小的繼續沉默著喝茶或者埋頭假裝做筆記。有人下莊自然就要有人候補上莊,這是大快人心的一樁好事啊。
沒人主動提到“游書記”這三個字,都緘口不言避免犯下口舌錯誤。裹腳布式的會議趕緊結束吧,都等著散會之后三五熟人湊成一伙,私底下八卦那個令人拍案叫絕的視頻呢。
游書記這天中午在自家私宅擺下小型家宴,邀請圈內和官場同仁來家中小酌,其實就是拉關系找人幫襯,化解此時危難之局。
受邀的人物沒有一人出現,全部推脫公務繁忙或者稱病爽約。
這時候誰還來?自然是一個都不肯露面,這里面包括接到請帖的刑部衙門院判鮑正威以及執法夜叉薛謙,全部找借口不來。
游景廉顫抖著手將一只精致的紫金茶壺摔在墻上,摔得粉碎,一片茶水污漬毀掉墻上價值千萬的名家國畫。
那些在你得勢風光之時,為你高朋滿座錦上添花的人,是絕對不準備在你倒霉失勢的時候跑來雪中送炭助你脫困的。
人家不在這時踩你一腳落井下石,就已經念及往日同袍情誼了。這一點,游大人浸淫官場多年,比誰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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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遇襲反殲
游公子從警局回來這一路心驚肉跳, 車窗外滑過的一道道視線都好像在對他指指點點, 辨認出他的面目,用足以爍金銷骨的悠悠之口唾棄著他的臉。
游灝東最終無處可去跑回自家大宅, 還是想找他父親求救。他看到的卻是一桌分毫未動的涼羹冷飯, 昔日高堂之上喧嘩滿座, 如今一桌好菜都沒人稀罕賞光。他從前春風得意張揚跋扈的時候,那些朋友、哥們兒, 讓他最瞧不上眼的門下奉承之輩, 估摸也都聽到圈內風聲,這時一個都不露面了, 游家的門檻上連只老鼠都不過境。
麥先生畢竟是個明星, 這是老幼婦孺路人皆知的一件大丑聞了。
山間千年松柏伸展著蒼勁的枝杈, 像巨龍在陰霾滴雨的天空中伸出懲奸除惡的利爪,淘盡人間各色小鬼。朱紅色的廟堂山門,襯在冷風與黃土交雜的背景色中,染血一般刺目, 讓身帶余孽的人更加膽寒。
游灝東踏破內院門檻沖進庵堂時, 零星的雨點隨他的腳步掠入室內冰涼的地板。他親爹老子蒼白的臉上眼神呆直, 盤腿坐在那參禪打坐的蒲團之上,剛剛按掉手機通話鍵。
“爸,我,這次根本就是有人憋著搞我,故意把那個視頻發到網上……能找人刪帖嗎爸爸?刪掉網上全部內容和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爆料?”游公子平日做事強硬慣了,此時思路仍是以硬碰硬地防民之口, 哪兒發洪水了就堆上麻袋堵住哪里。
“該看到的人都已經看到那東西,刪帖、堵水,還有用嗎?”游景廉聲音沙啞。
游灝東年輕氣盛死要面子的,這回臉面栽大了,卻千萬個不愿認栽:“他媽的是誰干的?當時在那條船上、在島上,誰憋著算計我?是渡邊仰山還是嚴逍干的?!”
游景廉眼如無底深淵,對他仍然蒙在鼓里的愣頭青兒子搖搖頭:“東東,你這單純的腦袋,你以為這單單只是個帶顏色的錄像視頻嗎?這就是有人點著這根引線,要燒我全家啊。姓麥的死掉這件事,這屎盆子就全扣在你頭上了。”
游灝東百般辯解時脖頸上青筋暴跳:“怎麼扣我頭上?我又沒殺人,兇手明明是簡家二混子!”
游景廉沙啞顫抖著道:“可是外面鋪天蓋地罵的都是你,所有人都指認你是那個‘兇手’!
“東東,你以為麥允良那人就是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三流小明星?他不是,他背后也有人啊,背后也有大人物供給他花銷、供給他血,常年豢養著這只上流社會的高檔寵物,閑暇時再捧他出名,純為觀賞把玩,偶爾才召見寵幸。平時你們這些人不尊重他,拿他作亂取樂,隨便玩玩兒可以的,但你們現在把人家精心豢養了十多年的胯下孌寵玩兒死了!這事就能揭過嗎,揭不過了……”
游灝東驚呆了,無知無畏了這些年,完全沒聽說過這中間的曲折。他在驚惶中暗暗衡量他爹這話的輕重,卻還抱有一絲僥幸和不甘心,眼球扯出一片隱晦的血絲。
什麼樣的大人物?
那樣的大人物是你這等小魚小蝦能夠得上的?
那些埋在酒缸大甕中經過陳年發酵早已糜爛不堪的圈中隱秘,像游公子這樣年紀的黃齒小輩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有些人知道,游景廉就知曉有那麼一個“圈子”,而且,他還不僅僅是知曉……他十五年前還是外省區區一個小科員,怎麼能迅速攀高爬梯、封侯進爵?自然是使盡渾身解數地使錢“獻寶”,昧良心的事情他也做過,而且是糟蹋別人家孩子去獻寶博得上位……心虛啊,罪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