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逆水橫刀 第76章

《逆水橫刀》第76章

那煤山旁邊停著一輛作業間正在午休的龐然大物,伸出長長的一根神鉤鐵壁,擎著那輕而易舉將地上刨個大坑的爪子。嚴小刀過去給司機塞了包煙,然后不由分說把凌河拖過去了。

  凌河算是明白了:“嚴總,你也開過這玩意兒。”

  挖掘機駕駛位特別高,嚴小刀幾乎跪著把凌河頂進去的,讓凌河坐在那駕駛位靠椅背的位置,然后試圖將自己擠在凌河身前,嘚瑟一手怎麼駕駛這臺挖掘機。

  這座位就顯得太狹隘局促了,嚴小刀一坐下去,身后的人不爽地哼出一聲,已是忍耐到極限沒有發飆噴毒,卻又話里有話:“嚴總,您真把我當成未成年,還沒高中畢業?我也沒那麼‘小’了……”

  嚴小刀也很局促,他是很有存在感的身材,前襠已經頂到方向盤了。

  嚴小刀扭回著頭,皺眉:“你往后點兒。”

  凌河:“我沒地兒了,你往前。”

  嚴小刀:“我也沒地兒,你再往后!”

  凌河:“你坐我腿上。”

  嚴小刀認真考慮了一下:“我太沉,怕把你腿坐壞了。”

  凌河不屑地送他一個白眼:“我是瓷的嗎?就你這點分量,坐!”

  嚴小刀坐凌河大腿的時候,覺得他用后心位置可以聽到凌河疊落著的心跳,而且對方比他心跳更快,比他更壓抑不住那隱在深淵中被刻意稀釋的期待和歡愉。那個心跳曾在他面前驟停,他曾經與命運相搏瘋狂地按壓那個胸口,現在那顆心聽起來無比生動活躍,像是對他傾訴埋藏內心深處的喜悅……

  在這世上,他們曾短暫地流落人間,每一口呼吸都讓人想要留住。

  夜,兩人并排躺在嚴家白房子二樓的一張床上,恰好能從窗戶望見漫天星圖。霧霾被風吹散時,夜空中呈現一道璀璨動人的星河。

  兩人都無睡意,蓋一床棉被聊天,就十分的滿足。凌河眼底旋轉著絢爛的星空,用委婉的聲音念白:“我媽媽是在我六歲念小學一年級時去世了。”

  嚴小刀轉過臉平靜望著身邊人,內心澎湃。他明白凌河為什麼提起這個話頭。凌河不主動探問嚴家母子間不為外人知的故事,卻選擇了以退為進,主動講自己的家事。

  “我父親很愛我的母親,他們是在貴族私校中學時的青梅竹馬。印象可能不太清晰了,記得我母親她很漂亮,喜歡把長長的細軟的卷發盤起,再讓一縷發梢垂落胸前,就像仙女一般。她每晚捧書用英文給我講故事,記憶里那聲音像夜鶯一樣婉轉動聽,我現在仍然時常夢到那個講故事的天籟之音。只是后來她身體不好,病了兩年,發達的現代醫學成就都沒能挽救她,大約就是家族遺傳性的致命免疫系統障礙及血液疾病,她病死了。”

  “我父親就沒有……沒有再娶了,一生也只愛我母親一人,直到他去世。”

  凌河閉上眼,似乎陷入一段久遠的回憶,不知被碰觸到哪一段湮沒塵封的往事,就在此時浸入一種難以自控和自拔的悲傷情緒中。悲傷卻又因為這人極其強大穩定的心智而遭遇全力壓抑,沒有爆發出任何強烈情緒,只在喉間和胸口隱隱透出短促的哽咽和痙攣。

  嚴小刀十分體貼地在適當時候保持沉默,等待那些唏噓最終歸于平靜無痕。

  一位癡情沒有再娶的男人?

  這是那位生意圈內風評極爛聲名狼藉的老棺材瓤子?這是凌河曾經自己口中聲稱的“十惡不赦、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之徒”甚至“從棺材里爬出來拖著一身腐皮爛肉解釋”都很被兒子嫌棄的凌煌?嚴小刀那時也有一絲莫名的納罕和茫然。凌河口中的“父親”角色是自相矛盾的,不知哪一套描述才是這個人的真情流露。

  凌河很自然地將視線轉向嚴小刀,該你了。

  故事太長嚴小刀琢磨究竟從何說起,倒也沒什麼值得扭捏隱瞞:“聽我媽說,她是在坐著平板車進城往省會醫院的路上,她的……怎麼說呢,第二任丈夫拉著她、他倆有先天缺陷殘廢的兒子、還有她第一任已全身癱瘓的前夫,就在路邊碰見了我這麼一個,據說可能當時在那方圓兩里地流浪了仨月吃了仨月剩飯渣子還被狗追著攆快要餓死的小孩。然后,她跟她丈夫,還有她第一個男人,他們仨人把板車就停在路邊,商量或者說爭執了一個小時,因為家里再多一口人的富余飯都沒了,再進來一張嘴就要抓鬮選先溺死床上癱著的哪一個……她不顧她那倆男人的一致反對,最后把我拽上了平板車。”

  饒是天資過人的凌先生,也讓這信息量宏大但深刻抓住人生重點的兩句話,深深地怔住了,需要時間消化。

  凌河盯著嚴小刀,腦內狂跳的思維意識卻已穿透眼前人的衣裝和軀殼、穿越二十多年時光的重重阻隔,呼嘯著掠過那許多陳年舊事,再嘯叫著重新涌上他的眉心,那一刻,也好像把一切由來都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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