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刀自從下了船,就開始有亂七八糟各種電話打進來找他,顯得咱們嚴總人緣特好,好像誰都惦記著他。
梁有暉帶著哀怨氣提醒他別忘了“人情債拿肉償”,嚴小刀笑著答應了。
簡銘爵在電話里約他哪天一起“搭伴”去佰悅中庭酒店消遣,嚴小刀一聽這地點就敏感了,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把梁大少鄭重推介給簡銘爵,讓他們幾個去搭伴?又覺著這分明是害了地主家的傻兒子,于是作罷。
嚴小刀之前已經用手機直接轉賬給簡銘爵一筆小小的費用,算是他“嫖”了真優美而付給簡老二的“中介費”,所謂掮客就是靠這個從中賺錢,這是嚴小刀了解圈內行情所必須要支付的禮節性人情費。
此外,還有他手下若干小弟打電話問候,定好在臨灣機場為他接機的時間。嚴小刀不忘了笑罵一句:“給熊爺和三娘喂一日三餐和零食了嗎?餓瘦了我的兩個寶寶,老子讓你們一個月都不準吃肉!”
小弟們在電話里嘻嘻哈哈,喂啦喂啦,那一對狗男女在您的雙人大床上每晚醉生夢死夜夜笙歌,不知做下多少好事,您快回來治一治那倆不要臉的,您再不回來一窩小狗崽子都孵出來了!
嚴小刀將凌河推進男廁的殘疾人隔間,然后靠在一個犄角旮旯打電話。
他心里憋著事情,故意拖拖拉拉不打那個最該打的電話,還是決定先給鮑局長打,畢竟欠局長大人一個人情。
“鮑叔叔,多謝您。我安全了,在機場,讓您的人撤了吧。
”嚴小刀客客氣氣地。
“嗯,早就撤了,諒你也沒個大事,你安全就好。”鮑正威沉著聲又不失和氣和關懷。身居要職對下面人這個尺度拿捏得很好,讓人覺著這個老板心懷仁慈挺仗義的,但你平時又絕對不敢惹他。
嚴小刀客套幾句正要掛斷,鮑正威話題一轉:“你先別急著溜呢,我正好找你有事。”
嚴小刀故作輕松地問:“您老找我能有什麼事啊?”
“你說呢?”鮑正威哼了一句,“老子白幫你一個忙?我手里有個棘手的案子,需要多方匯集信息找出案件的突破口,鑒于保密原則多余廢話我不能跟你講,但我需要你過來幫我看看。”
嚴小刀一聽“老子白幫你一個忙啊”,心里不由吐槽鮑局長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做公安的他媽的都賊精賊精的,果然也不會白幫忙。他就怕這官老爺給他派任務,或者找他來問案情逼口供。
“我都明白,小刀,不會讓你難做。是一樁十幾年前舊案,也不是最近剛發生的,你也不用有心理壓力。之所以讓你瞧瞧,因為死者死于比較詭異的刀傷。”鮑正威很嚴肅地說。
“……好,我回去就聯系您。”嚴小刀在衙門閻王面前是不敢不答應。
……
嚴小刀在重重心事的重壓之下,最終給他干爹戚寶山撥了這通電話,再不能躲了。
他料想中的結局,是戚寶山讓他將凌河帶去離他們大本營有一段距離的另一個城市,遠離可能的關注視線,在哪個荒郊野嶺的度假村、或者爛尾無人的別墅區內,戚寶山面見凌河,然后下手“處理”掉這個人。
他會為凌河揚一剖黃土,然后取道回家,當作嘛事都沒發生過,當作就沒認識過這個人。
這樣的模擬場面在他腦內縈繞好幾天了,熬到今天他仍然能夠笑對凌河、不動聲色,然而心里緩緩地漫生出一片寒涼的荒蕪,一片寂寞的空洞。這感覺仿佛就是,當他面對某一種他習慣已久的人生軌道,在這一天突然間就感覺到陌生和不適,突然就生出了逆反和異心,就因為眼前這個人……因為凌河?
對待凌河這麼個人,還能當做沒認識過嗎?
然而,電話進程完全出乎他預料。
電話里背景音嘈雜,是戚寶山的某個保鏢接的手機:“刀爺,我們正護送老板在機場。”
“機場?”嚴小刀就沒聽明白,他完全以為戚寶山應該在家等著他們,“哪個機場?”
保鏢似乎語帶猶豫:“老板說需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這時戚寶山拿過電話,電話里是瞻前顧后聲如粗喘的呼吸,以及四周前仆后繼涌上來的腳步聲:“小刀,我很快出境,可能出去待個十天半月再回來,你不用管我,幫我看住家。”
嚴小刀下意識答應著了,但滿腹狐疑,在他印象中,戚寶山為人從容謹慎,極少做事如此匆忙和不著邊際。這顯然不是公司內部、家人之間計劃好的出境旅游或公差,戚寶山這架勢簡直像要匆匆“出逃”!
嚴小刀:“您大概在哪落腳?還需要我做什麼?”
戚寶山:“先去特區然后再說。沒你什麼事,你放心在家待著!我已交代給下面,公司和港口任何事情你全權處理了不用問我。
“還有,裴逸跟我一起走。”
戚寶山又補了一句。
“好,明白。”嚴小刀答得平靜利索,內心翻江倒海。
他確實聽明白了,戚寶山這時應當是在某個機場的“港澳登機口”,目的地應是荊港特區,猜測到達后會入住某家高檔酒店,暫住十天半月,或者迅速就改道歐洲美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