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昨夜凌河在他面前說出某些話時,嚴小刀當真是怒不可遏。照他以前脾氣,直接捏碎凌河幾顆牙齒,再甩兩個耳刮子!你當我嚴小刀是什麼人?我兄弟多年義氣,我會信你挑撥?
但他還是對凌河心軟了,哪怕心知肚明對方的某些小算盤,還是心軟。
對著那張剛從青紫色窒息癥狀中恢復正常血色的臉,這耳光愣就沒抽下去……有句話叫“顏值即正義”,他嚴小刀能將對凌公子顏值的欣賞與對待這人講話的信任值完全剝離區分開來,已經比一般人擁有絕對強悍的自制力。
可惜當時兩名殺手直接投海,生還可能性幾乎沒有,這事就是個死無對證,所以凌河才敢如此囂張地信口捏造。
白天他們在房內用餐時,嚴小刀接到陌生號碼的短信,竟是麥允良。
想來麥允良可能是從游、簡或者渡邊那里拿到他的電話號碼,倒也不奇怪。
麥允良用一貫恭謹客氣的口吻說:【嚴先生,傍晚時分海面夕陽的景色很美,可否有幸陪嚴先生去酒吧小酌?】
嚴小刀心想,老子沒抽到麥允良的撲克牌吧?這又是游大爺或者簡老二打發來給我上眼藥的?
一堆廢話套話,其實不就是想說:能見面打炮嗎?
嚴小刀看了同桌的凌河一眼。
凌河正在拿叉子叉一塊迷迭香煎三文魚,吃相可一點都不文藝,大口大口咀嚼。剩下一點肉渣叉不起來,這人就直接上手抓了,然后掰塊面包開始轉著圈兒擦盤子、舔肉湯。
講實話,這吃相簡直有熊爺的風范。
嚴小刀忍不住想取笑:“餓著少爺了?”
凌河斜瞟他:“大塊肉都被你一人吃了,我都沒吃飽。”
嚴小刀冷笑:“確實也不容易,小孩正長身體吧?”
凌河毫不客套:“可以再點一份8盎司的牛排嗎,還是逼我啃盤子?”
嚴小刀開句玩笑:“孩子快吃窮你干爸爸了!……峰峰,去再點、再點一盤!”
越是像凌河這樣的人,越不需要裝,完全不顧忌生活小節上的禮儀,因為這人天賜了一張貴族氣質臉,仿佛天生具有身份上的優越感,有一種眾人矚目的優雅氣度,反而不愛那些累贅做作的俗套,隨心所欲。反觀楊喜峰,坐在豪華套房的法式餐桌上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將一塊白色大方餐巾墊在領口,規規矩矩地一手刀一手叉,像舉著兩根燒火棍一樣別扭,生怕別人笑話他土老冒沒吃過。
嚴小刀說話間不動聲色地把麥允良回絕了:【感謝麥先生盛情,俗事纏身不太方便,改日再約。】
麥允良似乎仍不甘心,又回:【知道嚴先生不便抽身,可以去你房間見面嗎?】
嚴小刀盯著這短信,突然間不太舒服。
要說心里沒忌諱,不可能的,他知道麥允良跟游、簡那兩個人渣都有一腿,他對男人之間那種事和那個人都沒興趣,飯桌上想起來都覺著惡心、反胃。
嚴小刀秒回:【房里有人,不方便接待。】
麥允良同樣是秒回,語帶十二分歉意:【明白的嚴先生,實在抱歉,不打擾你們二位。】
房里養著凌公子,嚴小刀卻絲毫沒覺著反胃。并非他對凌河此時就懷有特殊感情,而是他瞧得出來,凌河甚至比他脾氣更倔、更硬、更加要強,凌河就不是為了幾兩銀錢能爬在地上舔別的男人褲襠的那種人……
嚴小刀做事一貫謹慎,也在暗暗琢磨游輪入港靠岸之后,他們該如何脫身?他猜測船上已經干凈,但會有不少人馬在碼頭翹首等待他們歸來,或許等著一睹凌公子真容呢。
照往常做事思路,他人都回到大陸,當然即刻給戚爺報個平安,讓戚爺找人接應就萬無一失,沒人敢不開眼攔他們路。
然而,真要讓戚寶山來接他嗎?
然后會對凌河做什麼,怎麼對凌河下手?
疑慮的種子就是這樣悄悄種下,生根發芽之后,哪怕你不給它陽光不給澆水,這棵小萌芽它蔫不唧地還總是賴著不死……
嚴小刀站在迷你吧臺前,單手拎過一瓶沒開封的大瓶裝勃艮第紅酒。瓶子很沉,而他只有一條左臂能用。他就左手將開瓶器插進軟木塞,再扣住瓶頸,用牙齒一點一點轉動開瓶器,嘴咬著將軟木塞拔出來了。
他“砰”得吐出瓶塞,知道背后有兩道膠著的視線盯著他。
凌河輕聲說:“嚴總,老老實實給戚爺去個電話吧,讓他派人在港口接你。”
嚴小刀背對這人,心里一沉,凌河他媽的能透視人心嗎這人就這麼精嗎?
凌河就坐在樓梯口最后一節臺階上,曬著午后的陽光,臉上像鍍了一層圣光般干凈美好:“嚴總,能跟你同乘了一條船是我三生有幸,也知道你很仗義,但沒必要為我拼命。船靠岸之后,你把我交給戚爺,然后你與我分道揚鑣,分成兩路,你就安全了,不會再有任何人找你麻煩,可以平安回去臨灣港休假了——我就是你最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