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求拜真佛
半晌, 嚴小刀才余怒未消地放開凌河的下巴。
即便沒開燈, 他也發現自己手勁使大了,凌河下巴上赫然兩塊發青的指痕。他手太糙,細看幾乎是按上去兩枚紋路畢現帶有血絲的指印。以凌河一貫的脾氣,這人竟然就沒發怒,沒有抱怨喊疼, 一聲不吭地捱了, 望著他的眼神含有深意。
本來就是就地取材見縫插針的挑撥離間, 失敗了, 抱怨什麼?抱怨眼前的嚴先生沒你設想的那麼笨嗎?凌河自認為心毒但并不齷齪極品,他也佩服心智強大的男人。
凌河自嘲了一句:“嚴總的妙手, 連牛骨頭都能秒碎成渣,捏我真是殺雞用牛刀。”
兩人仍然面對面側臥著, 近在咫尺, 能嗅到對方呼吸,都不躲閃,卻又不肯就近低頭講和。床上的氣氛和滋味令人尷尬,手邊好像原本應該撫摸著什麼人,手心里卻空落落的,什麼也攥不住。那種又恨又惱卻又暫時還離不開對方的滋味,著實品嘗到了……
嚴小刀伸手替凌河揉了揉臉和下巴,把那幾乎快要變形的凹陷又修整回來。
凌河譏諷道:“幫我手工削了個臉,我下巴瘦了吧?比那位麥先生精雕細刻的下巴如何?”
嚴小刀脫口而出一句大實話:“你比他好看多了。”
凌河以唇型劃出笑容:“謝謝嚴總。”
……
凌晨的微光中,嚴小刀憑借均勻平滑的呼吸聲判斷,這回凌河是真睡著了。
凌河頭轉向他,睡顏呈現一種舒展而端莊的美感。凌河仿佛在睡夢中終于屈從了潛意識,卸下又臭又硬渾身是刺兒的架子,一條手臂伸向嚴小刀,手指抓牢他的襯衫,握在手心里,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兩人就在大床上并排而臥,動作中不含任何親密成分。
以凌河的身材高度,也不是那麼容易表現親昵。比如,這人把頭靠向嚴小刀,也鉆不到他懷里去,只能是肩并著肩,就鉆不出個“小鳥依人”的姿態;嚴小刀用輪椅推著凌河出門,對方那氣勢總感覺就是他推著一位大少爺主子出來體察民情;偶爾不得不把這人背起來,凌河這毒嘴還在他耳根下嘲弄他:“嚴總,您腰再彎一彎吧,我腳拖地了。”
煩得嚴小刀回敬對方:“什麼時候能換你背我?”
凌河嗤笑:“這有什麼?我腿要是治好了,我天天背你玩。”
這將是他們在“云端號”上最后一個白天。
嚴小刀托楊喜峰出門拐著彎打聽一下,昨天在紅磨坊劇場不慎高空墜落的舞女,怎麼樣了?
他事后回味起來,真優美小姐對他們的牽掛擔心當真有些過了,一艘船上萍水相逢相交甚淺的舞女與恩客之間,能有多少為了對方不惜鋌而走險的情誼?真優美眼神里的東西是真實的,但閱人無數的嚴小刀從不相信無緣無故之下路人會正義感爆棚或者弱女子能爆發漢子血性,不會。他很想有機會找那姑娘問個明白。
楊小弟也混了一身西裝穿上,戴個鴨舌帽,如今也是光明正大的嚴總跟班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他叼個煙卷,人五人六兒地坐在按摩浴池的雅座上,替他點煙的一位美女用略生硬的漢語告訴他:“對不起先森,真優美小姐她,身體不適,不能陪您了。”
楊喜峰說:“我老板想點她的鐘,昨兒‘用’過了覺得不錯,今天不行嗎?……聽說她昨晚演出摔了,沒大事?”
美女悄悄說:“摔了個腦震蕩,不知怎麼突然掉下去。”
楊喜峰塞給女子兩張紙幣作為聊天報酬。“您老板如果看得上眼,我有空的。”那美女嫣然一笑,悄悄露出裙子下面的名牌。楊喜峰定睛一看,哎呦嘛玩意兒,好像叫什麼“深田幽處子”,一看這諢名就是無底洞中修煉千年的女妖精,專門吸干我們男人寶貴的陽氣,可不敢替我老大點你啊!
楊喜峰前腳剛離開按摩房,屏風之后探出個黑衣男子,拖著深田幽處子的胳膊將人擄到后面,可不就是游家3號保鏢麼。游家保鏢擺出一臉明火執仗的黑社會模樣,大約是覺著這樣很酷、很能嚇唬妹子,威脅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幽處子花容失色,手里比劃著:“沒、沒說什麼,他家老板,想點真優美一個鐘……”
……
楊喜峰回了一下頭,瞥向那擺著泰式坐佛養著蓮花的幽雅僻靜的按摩房入口,再左右環視一圈,上樓了。
楊喜峰跟嚴小刀報了道,又壓低嗓音對他說:“大哥,您覺著這船上現在消停了沒?”
嚴小刀挑眉:“怎麼?”
楊喜峰認真地說:“我老覺著有人跟蹤我,指不定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哥,您也要當心。”
嚴小刀點頭,拍拍峰峰的肩膀表示安慰,順手把別家老總送他的一盒名貴雪茄給小弟抽著玩,但堅決不準在房間里抽。楊喜峰樂呵呵地接了高級煙,最后是大哥與小弟二人一起站到他們房間的露臺上,面朝大海抽煙。
嚴小刀絕對信任楊喜峰對他的忠心,兄弟間出生入死這多年,平日同吃同睡,都像親人一樣,用人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