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刀皺眉,咂了一句嘴:“別喪氣,老子今晚還沒上桌呢。”
簡銘爵倒是一樂,摟肩搭背地掛上了燕都來的梁大少:“久仰,難得難得!正好哥幾個今兒晚上,是三缺一!”
凌河這時又被身子兩側的人同時撒了手。
雖然撒手的人并沒有使力擲他,這人還是后頸和肩胛骨同時落地狠狠撞了下去,面部細微處皸裂開來一層痛楚的神色,腹部微微痙攣。失態的痛楚卻又沒持續幾秒,在嚴小刀的視線中轉瞬即逝,重新罩上一層冷漠無畏的面具。
按說蛇也是一種脊椎動物,是有脊柱和一身小碎骨頭支撐的吧,嚴小刀心想。
眼前這個人就好像沒長骨頭,或者說,身體因為連日來風吹日曬水淹的折磨,沒吃沒喝,已經極度虛弱了,手腳幾乎無力動彈,像個廢人……
而在座這許多人,試圖一擲千金、開局豪賭,竟然在搶這樣一個“廢人”。
渡邊家的隨從簇擁著幾人,即刻就往賭場的私人貴賓套房去了。嚴小刀瞄著那凌公子也被一同拎入套房內間,暫時也放心了。
這些人開人肉賭局,當然不會在烏煙瘴氣人聲喧嘩的大廳里,那兒時不時還有善男信女擺V字手抱著老虎機搞自拍照,穿襯衫馬甲的年輕男侍應生端著酒水往來伺候。
貴賓賭房是一個寬敞的大套間,外間將兩只轉角牛皮大沙發相對擺放,墻上鑲嵌著一只已被做成標本的北美馴鹿鹿頭,公鹿兩叢碩大的鹿角霸道地張開,讓壁燈在墻上打出復雜的陰影,黑色鋼琴磚四方茶幾上擺放了洋酒和雪茄……整個房間毫不掩飾那種專屬于男性的霸氣、血性、對權勢與財富的欲望野心。
馴鹿頭對面的那堵墻上,掛著兩桿獵槍,這也屬于豪客的愛好。
眾人小憩,游灝東心里憋著不服,順手摘下墻上一柄槍,在簡銘爵詫異的注視下將槍“咔咔”幾聲猛地拉栓上了膛,對著鹿頭的方向就扣動扳機。
屋里人都是渾身一震。
當然,獵槍里根本沒裝子彈。游灝東也是業余狩獵的行家,掂了槍就知沒裝彈。
嚴小刀往沙發上坐得大刀金馬,咬了一根南洋柚葉煙,一副過來人懶得跟年輕氣盛小朋友爭鋒斗氣的閑哉表情。他有意無意拿過游灝東擲在茶幾上的槍,顛來倒去在手里把玩,煙蒂在唇間轉圈:“小時候玩的玩具,好多年沒有摸獵槍了。”
他手里的槍發出輕微響聲,像是內部精密機械齒輪發出的嗚咽。
游灝東眼光漸漸直了。他發現嚴小刀擲回來的槍,槍管明顯松脫搖搖欲墜,歪掛在木質槍托上,里面機械齒輪肯定已經散架……
梁有暉看嚴小刀的表情一向飽含欽佩,而且透著一種“看我哥們多牛逼”的得意,很有面子:“你玩兒過吧,很熟。”
“平時在城市里也用不著。”嚴小刀冷笑道,“這種好槍是拿來打豺狼虎豹的。我拿來打狗?那是敗家!”
嚴小刀專治不服他的。
游公子簡直印堂發黑,不知不覺好像被誰當狗罵了……
眾人各自暗藏機鋒、端著茶水咖啡準備上桌的時候,游灝東瞧了一眼梁少,突然拉過梁有暉手臂:“有暉,你今天上桌跟我們打牌,不合適吧?”
梁有暉挑眉:“怎麼不合適?我就隨便玩玩,不妨礙你們。
”
游灝東意味深長:“可我們不是隨便玩玩,是要分出輸贏的。你上桌了,你跟嚴總不是忒麼一伙的嗎?!”
梁有暉:“我?我怎麼跟他一伙?”
游灝東說的十分有理,沒法辯駁。他們幾個中原來的土霸王,是要上桌摸幾圈國標麻將的,既然是要斗輸贏,還帶個大活人做“彩頭”,桌上怎麼能有兩個一伙的?梁少爺你是時刻準備替嚴小刀點炮麼!
嚴小刀隨意松了松腰間皮帶,自信道:“仨人也能玩,不然還能斗地主。”
梁有暉驀地失落,隨即被幾名黑衣人簇擁著擠離了賭桌,不帶他玩。
“人少沒大意思……”簡銘爵笑瞇了眼,“那位凌公子坐得起來不?坐得住帶他玩啊!”
游灝東四下掃了一圈,恰好這時,渡邊仰山那老家伙也進賭牌室了,當然不是自個走著進來,是坐輪椅上由那位明星臉推進來的。
游灝東也不含糊,霸道地抬手一指:“干脆就麥先生請吧!”
嚴小刀從來不看偶像電影和肥皂劇,即便這樣,不用旁人提醒,他也認識這個人。一路陪客人伴游的英俊男子,名叫麥允良,是兩岸三地相當有知名度的一位人氣天王。
明星與普通人就是不同,人前人后都富有鏡頭感,舉手投足訓練有素、嚴加雕琢,隨便一個小動作都跟雜志擺拍似的恰到好處。這麥允良相貌也十分打眼,是典型的兩廣美男子,具有鮮明地域特征的五官之上又浮出一些美白針和豐頰針的痕跡,帥得很精致,也很人工。
麥允良輕抖的睫毛下眼神明顯是猶豫的,根本就是想走,不愿蹚這趟渾水,但被渡邊和游灝東雙向夾擊之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大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