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礙于顏面,不得不派人交涉議和,以一紙賠款協議告終,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至此,南半江山陰云散盡,年復年年,江南又會飄出新種的桂花香味。
據說風燭殘年的教皇返回故土的半路上就死了,不知是自然死亡還是被人暗殺——然而已經都不重要了。
曾經的雁親王李旻正式登基即位,擬于次年改元為“太始”。
登基伊始,新皇便下旨令先帝之子女不必搬出宮,不改立儲君,不收軍權,玄鐵虎符依然在顧昀手中,與他坐鎮京城、隨時調配四境的權力,同時,昔日的玄鐵三部打散后編入各駐,在狼煙中成長起來的一批悍勇之將接過先人遺訓,駐守四方。
太始帝在位一十八年,始終以“代皇帝”自居,親自頒發了一系列憲令,從自己這位“代皇帝”限制到文武百官乃至于天下黔首,是套一視同仁的權責范制,以便時時自省。
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推開上千年的沉疴與迷霧,緩緩而行。
一個時代的落幕,總是另一個時代的起點。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
感謝諸位捧場~
剩下關于顧帥的耳目、沈先生的婚事等細枝末節的故事番外來講~番外不日更,更新在本章或是上一章的作者有話說里(有時候同一章更改次數太多會出現打不開的情況),請諸位隨時關注最新更新的章節,每次更新我會標明日期再次感謝=w=
番外一
番外一 魂歸故里
長庚在夢里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他周遭漂浮著一股刺鼻的火油味道,還有血的咸腥,還有干草的土腥味。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很小的一團,蜷縮在一個破舊的背簍里,隨著女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步伐顛簸著。
胡格爾有一頭烏云似的長發,可惜身體太過瘦削,顯得頭有點大,像個支楞八叉的骨頭架子堆起來的人,她在亂葬崗一樣的山匪窩里獨自一人穿過,嘴里哼唱著蠻族的小調。
忽然,她回過頭來,目光正好對上長庚,長庚本能地收縮了一下,即便他已經長大成人、堅不可摧,這個瘦弱的女人卻總是能傷害他,他對她有種骨子里的恐懼。
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并沒有動手,她臉上沾著血跡,嘴唇蒼白,神色木然,整個神魂都蜷縮在那雙眼睛里,那眼睛看起來像是藏著驚濤駭浪的兩片暗礁海。
而后胡格爾輕輕地嘆了口氣,也看不出很瘋,然后她伸出削瘦的手,在長庚的頭上摸了一下,口中換了另一個小調——天涯海角各地人,南北東方語言不通,然而母親哼來哄幼兒睡覺的小曲卻都大同小異,長庚有些驚詫,他從不知自己的記憶里還有這一幕。
她背著他走過一段仿佛漫長無邊的死亡之路,然后停在山腳下,山在身后悄無聲息地著著大火,濃煙向天,怨魂沉地,胡格爾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坐在路邊歇腳,將小小的長庚從背簍里拎了出來。
長庚下意識地掙動著,胡格爾雙手將他舉到面前,盯著他的臉,不知在看什麼人,臉上忽然現出一點說不出的惆悵與柔情,她將小長庚放在自己的膝頭,輕輕地用手指描繪著他的幼小的五官,然后俯下/身來,在他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長庚沒敢眨眼,看見那異族女子的睫毛濃密如蝶翼,微微顫抖的時候,好像隨時準備飛揚上天。然后她毫無預兆地流下眼淚來,輕聲說道:“你怎麼生在這里呀,孩子?是天把你發配來受罪的嗎?”
長庚透過多年的回憶看著她,當她把那雙削瘦見骨的手卡到他脖頸間的時候,他心里忽然很平靜,不知怎麼就不害怕這個女人了。
當她哭著想要掐死他的時候,她那沾滿了人血的雙手是兇狠的,然而眼神是溫柔的。
而等她哭得精疲力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松開了卡在長庚脖子上的手,將一口氣度到了他垂死的喉嚨里,眼神卻冷酷了下來。
每一次擦干眼淚,她都好像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從身體里蒸發出去了,越來越冷漠,和小長庚越來越相安無事。
長庚跟著她一路走、一路流浪。
直到忽然有一天,胡格爾無意中看到了長庚的腳,她忽然面露驚駭,雙手捂住臉,倒退了幾步,在小小的男孩無措的目光下崩潰似的蜷縮成一團,痛哭起來,夢里的長庚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發現他的腳趾正在奇跡般地自我修復……
什麼叫“自我修復”呢?
長庚艱難地回憶了片刻,然后清晰的夢境突然將早年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找回來了。
他想起了很小——本不該有記憶的年歲的事,那時他的腳趾確實有一只先天不足,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自己長好了。
烏爾骨身上會逐漸體現出被他吞噬的兄弟的特征。
長好的腳趾給了胡格爾極大的刺激,那好像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她把自己的孩子制成了烏爾骨,而那個孩子的特征開始像傳說中的那樣,在這個合而為一的小小“邪神”身上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