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正是曹春花和陳輕絮,兩人合計一二,沒怎麼費力掩飾身份,過境之后就用曹春花以前留下的幾條線搭上了一些十八部落的貴族,聲稱自己是大梁北疆駐軍派來的停戰使,一邊上下打點,一邊請求他們引薦狼王加萊。
兩人出手十分大方,厚禮一份一份地送,但越是大方,曹春花越是知道沒人會替他們引薦——眼下在這群蠻族貴族眼里,他們倆恐怕已經成了搖錢樹,而一旦被加萊熒惑那瘋子發現,搖錢樹很可能要給連根拔起。
兩人一邊“迫切”地表達想見加萊熒惑的找死愿望,一邊周旋在這些心思浮動的十八部落中間,憑借著曹春花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三寸不爛之舌,不到一個月,這些貴族們已經敢坐在一起,暗中議論狼王了。
與此同時,陳輕絮幾次夜探后大致摸清了狼王帳的守衛情況,此時正是收網在即。
有人倒了一碗馬奶酒給從外面進來的大總管,大總管雙手接過來,手不住地哆嗦,一口氣灌了下去,這才感覺自己算活過來了。
他四仰八叉地癱坐在一邊,壓低聲音道:“別提了,連世子都挨了打,狼王鐵了心,還要動手。”
曹春花一臉天真無邪地說道:“朝廷已經派了使者南下,那邊如今已經停戰了,我們再戰也毫無益處,怎麼,這事大總管沒有傳達到嗎?”
大總管真是有苦在心難開口,整個人仿佛漏水了一樣,一抬手又一腦門熱汗:“小兄弟,今天我要是說了這話,諸位恐怕等不到我了。
”
一水的十八部落貴族都在沉默,曹春花則搖搖頭,緩緩地說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實話說了吧,今天讓大家擔著干系聚在一起,是因為近日從我們顧帥那里得了個信,顧帥指責我二人辦事不利,說要是再不見成果,他就要發兵強攻了,我們倆是沒什麼,了不起回去挨頓訓,罰兩個月薪俸,但我知道諸位想必都是不愿意開戰的。”
大總管的臉成了一張大號的苦瓜。
這時,陳輕絮開口道:“走吧,我們盡力了。”
陳輕絮身上有種不容置疑的氣質,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總能一錘定音,聞言,曹春花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干北蠻貴族已經炸了,那坐在首位的老婦人惶急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慢著!”
陳輕絮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老婦人臉上的皺紋扭曲了幾下,扭出了一張巫婆似的慈祥,賠笑道:“姑娘,再容我們幾天想想辦法,我王有些剛愎自用,但我好歹算是他的長輩,我去說說試試,你們不急著走。”
“夫人,不是我們不通情理,”曹春花長吁短嘆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敢自作主張的。”
陳輕絮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神色淡淡地說道:“要是狼王為了一己私仇,執意要將這一戰打到底,夫人去說大概也沒什麼用,反而引火上身,我看還是不必了。”
這一句話捅到了在座所有人心里。
前一陣子幾個部落首領聯手叛亂的時候,就拿加萊熒惑早年和神女關系過密的事做過文章,神女已經死了二十多年,到底和那加萊之間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至今已經無從對證,然而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哪里還有那麼容易拔除?
加萊熒惑一直以“血海深仇”和“奇恥大辱”煽動族人為他賣命,可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凡人的劣根,他或許可以煽動一時的熱血,等到物資難以為繼,吃飽肚子都成了問題的時候,二十多年前的“奇恥大辱”難道能比餓死的兒女更有切膚之痛嗎?
一個人如果死了這麼多年,還像幽靈一樣縈繞在部落周圍,帶來的除了戰爭就是流血,那麼她究竟是長生天的純潔神女,還是欺世盜名的妖魔鬼怪?
陳輕絮說完,不理會神色各異的北蠻眾人,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和曹春花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眼看他們打定主意不肯通融,方才那北蠻老婦人突然下定決心,將手中助步的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從現在開始,以兩天為限,懇請貴使為我們拖上兩天,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年,就以這一把年紀作保,兩天后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這老婦人在族中輩分很高,狼王都要叫她一聲姑姑,她一開口,一時沒人當眾反對,只有心里苦的大總管嘴唇動了動,被老婦人凌厲的一個白眼瞪了回去。
曹春花與陳輕絮對視一眼,好生為難似的皺了半天眉,終于不情不愿道:“那……行吧,既然是‘紅霞’夫人的承諾,我們也少不得勉強試一試,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告辭。”
等他們兩個外人從后門的密道離開,一屋子的北蠻貴族這才炸了鍋。
大總管欲哭無淚地對紅霞夫人說道:“三婆婆,您老人家方才是沒聽清我的話嗎?王鐵了心的要把這一戰打下去,連世子都打了,您看我這頭……就這……王的原話是紫流金沒有就去挖,物資不夠讓尸、讓諸位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