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用油滑如爬行類動物的聲音回答:“恕我直言,陛下,這并不是貪婪,而是觸手可及的利益——如果我夢想一口吃掉一顆星星,那麼我是貪婪,但恰恰相反,我只想要多一顆小甜餅,而它恰好就在我手邊……”
雅先生皺皺眉,粗魯地敲響門:“打擾,陛下的藥來了。”
與教皇對峙的男人倏地閉了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無禮地聳聳肩。
這位圣地派來的使者,已經因為各種緣故在大梁停留了半年多了,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眾人都心知肚明,這位是圣地的國王與貴族老爺們派來管賬的。
圣地那邊國王迫不及待地想收攏土地與王權,巴不得教皇倒臺,剛開始,圣使十分不懷好意,千方百計地想證明這次的戰爭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然而漸漸的,隨著他們運回國內掠奪來的財務與礦產越來越多,國內種種不和諧的聲音都低下去了。
圣地的貪婪被神秘東方土地的富饒徹底點著了,那些本來想看著教皇灰溜溜滾回來的貴族們開始改變態度,比之前任何人都更為積極地推動起西洋軍在大梁的利益,恨不能張開小小的一張嘴,異想天開地把這龐然大物一口吞了!
這一次利用北方轉移大梁的戰略重點,再在中原人無暇他顧的時候趁火打劫,就是圣使一力促成的。
教皇本來是極力反對的,因為南北兩個戰場中間有幅員遼闊的中原北方地區,自從西邊的運輸通訊線路斷開之后,雙方聯系起來效率非常低下,教皇當年整合四方野心家圍困大梁四境的時候,利用的就是信息阻斷的時間差,深知軍機的一縱即逝。
何況北方的加萊熒惑在他看來,骨子里有偏激瘋狂的一面,不夠冷靜,根本不適合長期合作。
可惜,教皇雖然有這支軍隊的指揮權,但歸根到底的所有權是屬于圣地國王和貴族的,物資可以從本地掠奪,紫流金卻不行——江南連一滴都沒有,必須倚仗國內運送,他無形中少了很多籌碼。
現在果然被顧昀將計就計地引發了蠻族內亂,無形中甚至加重了蠻族的覆滅。
教皇固然不想和加萊熒惑合作,可也絕不想讓西北的玄鐵營南下,而一旦大梁得到了十八部落大量的紫流金礦藏,江南戰場將會陷入到十分被動的局面。
而在這個兩難的時候,他們得到消息說江北大營的主帥死了,圣使再次出了幺蛾子。
雅先生把藥水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說:“如果您注意到的話,中原人雖然一直在向江北增兵,但未必是真想打仗,他們也想借機喘一口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雙方的和談是可以操作的,為什麼非要鋌而走險,用勇士們的生命去冒險呢?”
圣使嗤笑一聲,轉向教皇:“陛下,您的得力助手非常有才華,但在我看來,他還是太年輕了——雙方在一張談判桌上坐下來簽一份合約,看起來都是履行各自的簽章手續,內容卻是天差地別的,優勢方和劣勢方的待遇差距有從圣地到中原這麼遠,這種常識難道要我一再強調嗎?江北水軍的主帥死了,這難道不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機會嗎?如果我們真的因為自己的怯懦錯過它,我有預感,將來一定會為此后悔的。
”
雅先生面不改色:“您說的對,江北水軍的主帥死了,但是顧昀還沒死,他一定會來。”
圣使陰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們大可以趁他們軍權交接的時候發起襲擊,把他變成一個死人——陛下不是說顧昀利用了我們,讓北方天狼族相信聯盟已經破裂了嗎?那我們為什麼不用實際行動證明給天狼部看?你怎麼知道過去的舊盟友不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雅先生心想:“簡直荒謬。”
可是一時又無法辯駁,當時梗了一下。
教皇服毒似的咽下了藥水,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塊絹布擦拭著自己的嘴角,隨后嘆了口氣:“圣使,像這種規模的戰爭,是不可能因為一兩個人的死亡就從根本上改變什麼的,這一年多,江北水軍已經建立了相對完整的制度,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的襲擊不能達到預期效果會怎麼樣?”
圣使的笑容冷了下來:“您說得沒錯,這種規模的戰爭,一兩個人無足輕重,那既然這樣,為什麼你們還那麼忌憚顧昀呢?”
隨后不等人反駁,圣使就驀地站起來:“我承認您說的可能性確實存在,但是即便真的發生了最壞的情況,我們起碼表明了強硬的態度,對北方戰場是一個刺激,我們還是能爭取到更多的利益——陛下,我必須說,您過于謹慎了,我們在沿江水戰上具有絕對優勢,就算中原人的水軍已經建成又能怎麼樣?一年?兩年?還在吃奶呢,如果我是您,根本不會任兩江戰場沉默這麼長時間,我會讓中原人的江北軍根本來不及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