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玢皺了皺眉:“加萊熒惑是一條瘋狗,但未必瘋到那種地步,能忍也會忍,現在引戰,他倚仗什麼?十八部落里餓死的人?”
沈易讓他給問住了。
顧昀卻走到沙盤邊上,背著雙手站了一會:“他確實是有倚仗的——如果江南洋人想讓我們將戰略重點轉移到北邊的話。”
沈易和蔡玢一起吃了一驚。
顧昀伸手在沙盤上掠過:“物資線路被阻斷,彈盡糧絕,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不是投降就是背水一戰,除非南北聯合一搏,不給大梁喘息的余地,猝不及防間深入腹地,打一個措手不及,強行再次打通聯系,這樣周旋起來是有生路的,如果我是加萊熒惑,說不定也會這麼鋌而走險……前提是洋人愿意配合。”
蔡玢:“大帥是說……”
沈易恍然大悟道:“西洋人占我南半江山的沃土,一直在以戰養戰,刮地三尺地掠奪民脂民膏,還抓捕了大批勞力驅使其開礦運回國內,以此交換國內的支持,也在打‘休養生息’的主意,最近鐘將軍不斷調整水軍部署、靈樞院又下了一批新的海蛟到江北前線的動作讓洋人不安了,所以那教皇騙得加萊孤注一擲動手,把十八部落當擋箭牌推出來,一旦我們戰略重點向北轉移,必然無暇南顧,到時候教皇送來和談信號,朝廷捏著鼻子也得認,說不定長江以南就名正言順地落到他們手里了!”
蔡玢愣了愣:“大帥,那怎麼辦?”
顧昀笑起來:“等著,不光洋人會禍水東引。”
三天后,秘密集結的玄鐵營悍然出現在北疆前線,原本在“和談”氛圍里曖昧的前線氣氛陡然緊張。
十八部落對玄鐵營有種骨子里的畏懼,當天就坐不住了,一騎飛馳跑來問話,顧昀直接命人將來使綁了,大張旗鼓地放出蠻使哧庫猶叛亂的消息,與此同時,玄鐵虎符傳令江北駐地封閉水域,停止日常巡航,撤回靈樞院南部的大部分人,在南邊做足了兩岸和談的假象。
蠻人在南邊自有眼線,沒過幾天,兩江沿岸的消息就傳過來了。
十八部落炸了,蔡將軍在北蠻的釘子來報,說十八部落聯盟里一天內部沖突了兩次,加萊熒惑的王帳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誰都不許靠近。
隔日,蠻人便送了兩顆人頭并倉皇籌集的一部分紫流金到北疆前線,顧昀收了東西,來使扔了出去,同時讓玄鐵營往前推進十里,明顯不肯善罷甘休。
敵人的內亂呼之欲出。
沈易卻急了,直闖顧昀帥帳:“陳姑娘那邊怎麼辦?”
顧昀正跟何榮輝和蔡玢說事,聞言好整以暇地抬頭問道:“哪個陳姑娘?”
這種八卦顧大帥當然要共享的,何榮輝和蔡玢顯然已經心知肚明,何榮輝悶笑,蔡老將軍無奈地直搖頭。
沈易顧不上那麼多了,直言道:“別裝!陳姑娘現在恐怕已經到十八部落了,他們那邊那麼亂……”
話沒說完,就見外面走進一個帶著斗笠的人。
沈易:“……”
陳輕絮拂開面紗,奇怪地問道:“沈將軍是說我嗎?”
臨淵閣自有木鳥通訊,陳輕絮在路上就接到了消息,直接奔著北疆駐軍來的。
眾將軍哄堂大笑,何榮輝臉都紅了,上前去攬沈易的肩膀,準備了一肚子打趣。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落下了一個玄鷹,落地時不知怎麼的沒落穩,“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塵土飛起老高,差點砸翻半個帥帳,要不是鷹甲中的護具緩沖,恐怕人得摔出個好歹。
玄鷹個個訓練有素,很少出現這種事故,將軍們安靜了一瞬,又一陣哄笑,紛紛打聽這是哪個斥候隊的新兵,這回何榮輝的臉紅得發紫了,訕訕地放開了沈易,正要出言呵斥。
還沒等他開口,摔在地上的玄鷹灰頭土臉地抬起頭,何榮輝當場一愣——人是斥候三隊的老手,在他這里掛過號。
“大帥,”那玄鷹斥候沒有理會其他人的打趣,從懷中取出一封加急件,飛快地說道,“軍機處來的加急件!”
軍機處傳到各地駐軍中的加急件一般分三種,信筒尾部有一條緞帶,黃色是君令,綠色是朝廷發生什麼大事時的抄送件,黑色是軍務,紅色則是緊急軍務——比如外敵來犯時,顧昀簽發往各地的烽火令就是紅標信筒。
玄鷹手里捧著一個紅標信筒,讓人看了頭皮一炸,顧昀猛地站起來,心口突然一空——好像本來穩穩當當的心跳驟然遇見一個檻,隨后亂七八糟地隨意起落起來。他無來由地一陣口干,何榮輝不敢怠慢,已經手快地將那紅標信筒接了過來,雙手呈上。
那一封紅標信筒也不知寫了幾個字,讓顧昀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眾人都伸長了脖子,一時間京城再次被困的想法都有了,才見他緩緩地把信放下。
何榮輝急脾氣,忙問道:“大帥,不是紅標加急嗎?到底什麼事?”
☆、第108章 江北
隆安九年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江北大營的加急件發往軍機處——鐘蟬將軍在巡營途中,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