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庫猶聽完,臉上罕見地帶了一點深思,而后態度十分端正地回答道:“關于烏爾骨,我只知道怎麼激發和怎麼控制,至于如何煉制,那只有首領和神女才知道,是不傳之秘,恕我不能承諾。”
陳輕絮:“那解法呢?”
哧庫猶聽了愕然地一愣:“你說什麼?解法?”
他嘆了口氣,撇嘴道:“中原女人,烏爾骨不是你們中原人那些蹩腳的毒藥,一口吃不死,咽了解藥還能活——煉成的烏爾骨就是烏爾骨,他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人了,你想把他打回原形,就好比要把生出來的狗崽子塞回娘肚子里,讓它重新生只兔子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陳輕絮沒那麼好蒙:“所謂‘脫胎換骨’,騙騙外行人也就算了,貴使要真有誠意,最好不要用這種鬼話糊弄我。”
哧庫猶眼珠微微一轉,狡黠地笑道:“那麼真是不巧,我就是個‘外行人’——最后的神女胡格爾也已經死了快十年,當年十八部落破落時,神女禁術留給了我王,三王子就是他親手鍛造的烏爾骨……雖然受宿主資質限制,這個烏爾骨并不完整,但如果你們想要烏爾骨的秘密,可以去找他——只要你們的黑烏鴉能殺完囚困狼王的野狗。”
這蠻使詭計多端,挑事引戰之心昭昭,但好歹確定了一件事——如果三王子真的是烏爾骨,加萊熒惑那里真有完整的神女禁術,這是個方向。
陳輕絮不再廢話,掉頭就走,第二天就留書離開了京城。
沈易都快瘋了,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到北方前線去,天天跑去騷擾顧昀,顧昀不堪其煩,兩天往宮里跑了三趟。
終于,在年初三這天,李豐松了口,令顧昀暗中前往北方前線,謹慎行事,探查十八部落動向,不可貿然動兵。
雁王不便隨行前線,一路把人送到北大營之外,心里無端升起了一絲無來由的焦躁。
他轉頭往層層宮闕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吩咐車夫道:“去望南樓。”
☆、第107章 枝節
顧昀離開京城的第一宿,才剛把琉璃鏡架上,夾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斷了,順著他的鼻梁一路滾下來,剛好磕在一側的玄鐵肩甲上,撞裂了。
將軍出征在即,隨身之物損壞是不祥之兆,親兵嚇了一跳,生怕顧昀忌諱。
顧昀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嘖,我這是無師自通了金鐘罩和鐵布衫?”
親兵機靈地叫道:“這是‘碎碎平安’,大帥,等我再給您拿一個去。”
親兵日常照顧他起居,知道他行囊里肯定有備用的琉璃鏡,但在翻找的過程中,意外看見顧昀一沓隨身衣物中夾了一個大信封,捏起來厚厚的一摞,用火漆封著,上面寫著“顧帥親啟”幾個字。
安定侯日理萬機,肯定沒有自己給自己寫信的愛好,這東西混在衣物中,怎麼看都有點“肌膚相親”的意味,自然而然地帶了一股曖昧親昵。
會替顧昀收拾衣物的會有誰呢?
除了侯府一干白胡子的老下人,恐怕就只剩下紅顏知己了。
信封的火漆沒拆,顧昀自己大概還沒發現,小親兵抖機靈,屁顛屁顛地將備用的鏡子和信封一并拿到顧昀面前,賊兮兮地說道:“大帥,您那衣服里夾了一封要緊的信函,快看看,別是忘了耽誤事。
”
戴上眼鏡的顧昀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跡,一抬眼又對上小親兵擠眉弄眼的猥瑣樣子,笑罵道:“看什麼看,快滾。”
親兵“嘿嘿”一聲笑,不再探頭探腦,做了個鬼臉跑了。
那信封拿在手里頗有分量,捏起來足足像是一本厚書,倘若是情書,那大概得從雁王殿下穿開襠褲的歲月開始寫起,顧昀一邊拆封,一邊異想天開地心道:“房契?地契?烽火票?銀子?還是長生不老秘籍?”
然而當他打開里面的內容時,幾乎被里面的東西震驚了。
那是厚厚的一沓圖紙,全是柔軟堅韌的海紋紙繪制,海紋紙水火不侵,但有些地方依然泛黃卷了邊,可見繪制出來有些時日了,紙上墨跡深淺不一,大概是原主人多次注釋,并非一揮而就。
壓在最上面的是一張巨大的大梁全境圖,展開以后能將整個屋的地面鋪滿,三江五湖、蠻荊甌越……事無巨細,全在紙上,地圖上面還一層有一層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做標注——想在哪里開山,想在哪里設滿工廠,哪里的青山綠水中魚米會豐沛,哪里的港口適合擴建而面向四海,哪里能放得下可以真正鵬程萬里的海蛟,哪里能開出一條紫流金專用的通道……
什麼地方要再修官道,什麼地方要用巨鳶和改進過的大雕彼此相連,還有畫在紙上仿如動脈一般的軌道爬滿全境——那是長庚和他說起過的那種西洋蒸汽車軌道,跑起來長龍似的蜿蜒迅捷,能一日千里。
地圖下面附著另起一張圖紙的鐵軌蒸汽車設計圖,附有奉函公的專業注解,還有杜財神在旁邊寫下的運力與錢糧的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