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易愕然道:“推就推了,拖什麼?再者又不是退婚,我還親自上門做什麼?”
沈老爺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哼了一聲,不搭理沈易了。
片刻后,沈易臉上愕然之色稍退,臉上浮現出震驚來——他爹的意思,居然是讓他左右逢源,不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呂家!
沈易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爹,我除了在邊境戰場上對敵之外,沒對別人干過這麼兩面三刀的事,想娶哪家的姑娘就出門找人說媒下聘,不想娶就推,犯不上在這事上虛以委蛇,那我成什麼人了?你真覺得一群烏合之眾,能拿得下雁王?”
沈老爺子停下來,背對沈易道:“自雁王入朝掌軍機處以來,先是解國庫之缺,再是押送軍需之物,一手將玄鐵營推到西域老窩,安四方、拒胡虜,何等功業——你知道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沈易怒道:“雁王何曾結黨營私、妄蓄大志過,他只不過想還一個天下太平,再攜……攜……歸、歸隱退朝罷了。他年紀輕輕,鞠躬盡瘁容易嗎?身后還跟著你們這一群妄自揣測的老糊涂,你簡直……簡直是不可理喻!”
“踩你尾巴了?”沈老爺子嗤笑一聲,“以雁王今時今日所為功業,他還用得著結黨?有的是人愿意追隨他!知道什麼叫做‘三人成虎’嗎?第一人是借著烽火票與吏治新政上位的朝中新貴,第二人是真想要平定江山,為國為民做點事的——還有第三人,‘第三人’就是他得罪過的那些人,前兩者恨不能他黃袍加身,后者則恨不能將他架在火上烤,這‘三人’從根上是一樣的!前兩種人愿意推他上位,后一種愿意推波助瀾,看他陰謀敗露以謀反罪論處!除了謀反大罪,誰動得了親王?”
沈易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沈老爺子:“你可知什麼叫做‘逼上梁山’?你可知什麼叫做‘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瀾,有那成虎的三人,你說將來——將來皇上能容他功成身退嗎?究竟是誰糊涂!”
沈易一時間如墮冰霜,僵立片刻,終于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沈老爺子爆喝道:“你干什麼去!”
沈易頭也不回道:“做該做的!遛你的鳥去吧!”
滿京華,都是睡不著的人。
此時,顧昀等人方才秘密抵達江北前線,一路風馳電掣,十分痛快,誰知行百里者半九十,臨到快要降落的時候,出了點問題——他們來得不巧,趕上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雷雨,這空中戰車為了兼顧速度和耗油量,不可能太沉,萬里無云的時候一日千里,威風得不行,遇到風雨可算是歇了菜了,大雕成了個禿毛鵪鶉。
整條大雕被高空處獵獵的風卷得東倒西歪,其他人尚且能忍,葛晨這位至關重要的老靈樞先倒下了,暈得爬都爬不起來,雁王本想以針灸之術暫緩他的癥狀,誰知一針剛扎進去,大雕驟然傾斜,若不是顧昀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葛晨的領子,他差點就撞在床腳——那剛入穴位的針可就直接楔進去了。
眾人在氣如游絲的葛靈樞指導下,一幫親兵只好修改既定方向,繞開這片陰雨地方,在原地轉得五迷三道。
顧昀手中的千里眼被天地一灰的大雨遮得什麼都看不清,只好憑著感覺指揮道:“往下落一點,落一點!”
又一道驚雷劈下來,幾乎和大雕擦身而過,狂風中大雕瑟瑟發抖,顫出了行將就木地尖叫,整個往一側翻去,顧昀一個不妨踉蹌了一步,正好栽進長庚懷里,長庚順勢摟住他,一手抓住雕上的欄桿,一手緊緊地抱著顧昀,臉上沾滿了江南雨水的濕氣。
徐令在旁邊緊緊地扒住一條桅桿,這輩子再也不想上天了,哆哆嗦嗦地問道:“侯爺,咱們還能活著去查那幫貪官污吏嗎?”
“沒事,”顧昀不以為意地笑道,“徐大人放心,誰還沒從玄鷹上摔過幾次,不用慌,我在這,保證誰也摔不死。”
徐令:“……”
凄風苦雨中,親兵吼道:“往前往前!大帥,看見陸地了!”
徐令深吸了一口氣,尚且沒來得及念阿彌陀佛,就聽另一個親衛吼道:“大帥,葛靈樞說右翼可能有問題,咱們翻得角度太大了!”
顧昀:“什……”
“麼”字尚未出口,他便覺得頸側一片溫熱,居然是長庚趁著所有人都在聲嘶力竭地跟著艘大雕較勁無暇他顧時,偷偷舔了顧昀的頸子一下。
一片噪音中,長庚在他耳畔低聲道:“要是能這麼殉情也不錯,是不是?”
顧昀:“……”
雁親王泰山崩于前神不動,眼下這種情況,居然還有心情干這種事,顧昀也算服了他了,忽然覺得奉函公說得有道理——殿下是天生不知道什麼叫著急嗎?
親衛吼道:“要落地了,扶好……小心!”
顧昀只覺得眼前一黑,大雕往一側倒著,歪著脖子一個猛子便扎進了地下,雕上的人差點被甩出去,長庚抱著顧昀滾了三圈,撞到一根桅桿上方才停住,只聽“喀嚓”一聲,顧昀一把拎住長庚的領子,將他往旁邊一拽,隨后那桅桿筆直地倒了下來,險險地與他們倆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