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只是看了人家一眼,心情都覺得不好,那些斷胳膊斷腿的呢?”長庚掃了他一眼,那侍衛臊得滿臉通紅。
“我來給為國為民的弟兄們拜個年,”長庚轉頭對陳輕絮道,“朝廷封賞與撫恤金一并發下去,算作年禮……正好在這等一會。”
陳輕絮:“等什麼?”
“捷報。”長庚道,“第一道捷報,我正好順路帶回去,著軍機處討論下一步的對西域諸國分化打壓的政策。”
☆、第74章 初捷
陳輕絮細細打量了一下長庚的臉色,說道:“我聽說殿下這一路馬不停蹄,先是南下江北整頓運河沿岸酷吏奸商,又回京調度戶部與靈樞院,不計代價地趕在年關前來西北,接連奔波,至今沒有休息,但是好像氣色還不錯?”
這件事挺離奇的,她離京的時候,長庚身上的烏爾骨幾乎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本以為他這半年多又勞神又費力,不知到了哪步光景,接到臨淵木鳥時,陳輕絮心里幾乎有點忐忑,唯恐從他眼睛里看見那點不祥的紅光。
誰知長庚的臉色比她想象得好太多,雁親王身上那種“天塌地陷我自寧靜”的狀態似乎又回來了。
跟他隨鐘老將軍兩袖清風、浪跡江湖時的那幾年差不多。
可是好像又有一點不同,他仿佛是不像以前那樣寡淡得十分刻意,也不缺煙火氣了。
“跑幾趟腿而已,不至于的,”長庚渾不在意道,“都說是萬事開頭難,其實我倒覺得開頭未必是最難的。你看如今朝中上下都到了得破釜沉舟的地步,我干得再不行,頂多也就是再被洋人兵圍一次京城,不可能更壞了——亡國這事,一回生二回熟,朝中諸公估計也習慣了,不會太怪罪我。
”
“……殿下這心胸真是近朱者赤,得了幾分侯爺真傳。”陳輕絮隱晦地把萬事不走心的顧昀拖出來鞭了一次尸,鞭尸完畢,她仔細回味了一下,又覺得也有幾分道理,故而又道,“不錯,有時候比起重整河山,盛極之后衰落的下坡路的確更難接受。”
“那就礙不著我的事了。”長庚帶著幾分隨意的態度對她說道,“子熹幼年時身體底子不好,須得盡早調養,要是不打仗,他在玄鐵營里也待不了幾年了,他要是走,我就跟他走。”
陳輕絮:“……”
她花了好一會工夫才反應過來這個“子熹”指的是誰,整個人都兵荒馬亂了起來,頓時恍然大悟——雁王殿下臉上那遮得住千里風塵的敢情不是氣色,是春色!
陳姑娘一時間完全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要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愫都能成開花,那她一個長得也不比誰丑的大姑娘整天混在男人堆里,怎麼就竟然沒人膽敢對她表達點意思呢?
究竟是她那張天生的冷臉殺傷力太強?
……還是顧大帥上梁雖不正、下梁居然也沒歪,治軍之嚴讓人嘆為觀止?
然而長庚這好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雖然勾起了陳姑娘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酸,卻也無疑是等于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西北邊境縱然天高皇帝遠,但雁王殿下在朝中翻云覆雨的手段還是能略有耳聞的。
陳輕絮感佩之余,也不得不生出幾分他將來會為權勢所絆的憂慮來——她并非信不過長庚的人品,可是烏爾骨始終如一片驅不散的烏云,三年五年,他尚且能固守本心,十年八年呢?權力與毒會不會加速侵蝕他的神智?到時候他手握臨淵木牌,權勢滔天,誰還能阻止他?
直到聽到這里,她才略放下心來——無論如何,只要安定侯好好的,這世上便總有人能牽制住他,拉他一把。
這麼一想,陳輕絮有些暗自慶幸,多虧臨淵木牌沒有受她那一票反對的影響,最終還是交到了長庚手里,否則大梁真的不一定能在短短半年內緩過這一口氣來。
這一口氣,在除夕夜里終于緩緩攢成了氣吞山河的勢——玄鐵營兵分三路,奇襲西域聯軍駐地。
西域聯軍與嘉峪關對峙良久,好一陣子沒接到洋人補給,自己技術不行,鋼甲戰車壞了根本不會修,起視周遭,盟友都是一言難盡的蠢貨,完全指望不上,早就各自萌生退意。
十六國聯軍當天收到斥候報,說玄鐵營毫無動靜,因此放下心來。
守衛都在閑逛,各國統帥正毫無準備地湊在一起專心吵架,整個駐地一片黑燈瞎火,突如其來的黑烏鴉簡直如同從天而降。
好多人恨不能褲子都沒套上就倉皇應戰,被來勢洶洶的玄鐵營狂風卷落葉似的掀過。
有個離得遠的小國見勢不好,飛快地算計了一下自己那沒什麼家底的國力,國王和統帥當機立斷,首先率眾跑了。
這一跑簡直像是發了什麼信號,聯軍整個嘩然,正在一發不可收拾時,玄鷹從天上扔下了一大堆復制的書信,紙錢似的撒得到處都是——之前有幾個西域小國國主意意思思與顧昀暗通條款,寫了幾封曖昧不明的親筆信,此時被翻臉不認人的安定侯拓下來印了一堆,當空糊下來,配合最早一批逃跑先鋒顯得格外有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