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一定要得到臨淵閣不可。”長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神色淡淡地對葛晨解釋道, “但我在朝中時日太短,雖然暫時有皇上撐腰,還江大人等一干新銳跟從,畢竟根基尚淺,很多事情施展不開。別的能等,但前線上的紫流金和銀子等不起,這種時候我只能退而求取臨淵閣之勢力,倘若有時間,所有問題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慢慢解決,就怕洋人不給我們這個時間。”
葛晨聞言后背一挺,心里的疑慮頓時煙消云散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這我和小曹都明白的,唔……大哥,你也多注意保重自己,否則別等到時候侯爺班師回朝了,你又累倒了,那他豈不是要找我的麻煩?”
說完,他好像想象出了侯爺找他麻煩的具體過程,自己被自己嚇得打了個寒戰。
長庚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些:“我就管到這場危局過去,等天下太平了誰還樂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咱們也不能白給他們干活,屆時得讓皇上在風景最好的地方封給我一座山頭,在山上弄一片桃花林子,春天賞花,夏天吃桃,山下還得有溫泉,我打算漫山遍野地養點雞鴨,下了蛋就直接扔到溫泉里煮……”
葛晨的肚子“咕”一聲,長庚一愣,隨即兩人同時大笑起來,長庚一躍而起:“太晚了,別驚動王伯他們了,咱哥倆自己包點餃子吃。”
葛晨頗為不好意思道:“不、不好吧,大哥,哪能讓親王殿下動手剁餡搟皮……這也太那個……”
長庚睨了他一眼:“吃不吃?”
葛晨斬釘截鐵道:“吃!”
兩人于是黑燈瞎火地溜進侯府的廚房,將打瞌睡的老廚娘趕回去睡,咣咣當當地折騰了一通,聽著打更的動靜,一人捧著鍋蓋,一人就著笊籬,十分不講究地直接在廚房里分吃了六十多個餃子,葛晨燙得“嗷嗷”直叫,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里出外進”的鄉下少年時光。
好時光都在半夜三更,青天白日下還是步步驚心。
一個月以后,烽火票依然沒有落實,連李豐皇帝都被吵得煩不勝煩,一場悄無聲息的清洗逐步開始了。
先是督察院連上三道折子參雁親王一手遮天,軍機處私自卡扣朝中官員奏折,使怨聲有礙天聽,所謂烽火票完全是胡搞,是拿著朝廷的顏面丟在地上踩,禍國殃民。
雁親王命人將軍機處有史以來上傳與打回奏折的記載全數擺在朝堂上,所有打回的奏折均記錄在案,何時、因為什麼打回,并全部有簡報上奏至西暖閣,無一份有出入,當庭令人啞口無言,隨即雁親王以“才疏學淺,難以服眾”為由,奏請隆安皇帝卸去身上一干職務,李豐照例不準,這位剛滿二十的親王殿下年輕氣盛,扭頭便稱病辭朝,跑回侯府閉門不出。
滿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狐貍精,還真沒人這麼明目張膽地鬧脾氣,李豐一時哭笑不得,可還沒等他微服出宮上門哄,雁親王一走,朝中立刻出事。
先是軍機處群龍無首一團亂麻,每日呈遞到李豐案頭的折子雪片似的,各地都在要錢要紫流金,看得他焦頭爛額,隨即戶部兵部兩尚書幾乎在要朝堂上動起手來,李豐震怒之下一追究,發現都到了這步田地,竟還有人在軍費中層層盤剝揩油貪墨,當即氣急敗壞,追查出一起震驚朝野的大案,上至堂堂二品大員,下至七品小官,一大批人被牽連其中,連督察院的那幫碎嘴子都莫名其妙地倒了一半。
九月一場秋雨把京城洗得一片肅殺,江充親自到侯府傳旨將雁親王請回朝中,至此,有心人仿佛明白了什麼,雁親王再次提起烽火票,幾乎沒有阻力便推行開去。
剛開始有人憂心第一批烽火票發不出去,不料甫一面世,立刻有江南首富杜萬全等人聯絡一干民間義商鼎力相助,不到三天,首批烽火票竟被搶購一空。
真金白銀涌入國庫,至此,沒有人再多嘴了。
隆安七年年底,江南前線兩軍依然對峙,安定侯沿途聯合中原駐軍收拾了造反暴民,終于回到嘉峪關,隔日兵臨城下的西域聯軍便望風而退三十里。
這一年年底,顧昀先后寫了十四封親筆信,分別給西域諸國國王“拜年”,同時磨刀霍霍,預備在朝廷送來下一批軍備時便開殺戒。
這一年,嘉峪關外沒有張燈結彩,烽火一觸即發——朝廷終于送來了久違的軍餉與戰備。
只是押送的人身份特殊。
顧昀剛帶著一幫輕騎巡防歸來,還沒下馬便聽說雁王來了,當時就懵了一下,輕裘都沒顧上卸,便把戰馬韁繩一扔跑了。
☆、第72章 幽夢
顧昀一路飛奔回駐地,后面一幫親兵不明所以,只好也拉練似的跟著跑,一水玄鐵輕騎不整隊不換班,撒丫子狂奔,搞得駐地守衛如臨大敵,還以為哪又來了一撮外敵,個個撐起千里眼四處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