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先生:“……”
“大人,我們……我們還是繞路吧?”
雅先生抬起手打斷他的話,面色陰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陛下說得對,顧昀手中沒有底牌,只能靠這些不入流的詭計,你們難道被他用幾張破面具就嚇破膽了嗎?打伏擊……呵!”
他怒極反笑,冷冷地道:“給我推平了這座城,我看他們往哪伏!”
然而一個多時辰以后,將整個空城夷為平地的雅先生在廢墟里搜索了三遍,終于不得不承認,這浪費了他無數寶貴時間和紫流金的鬼地方,真的就是一座空城,所謂“伏兵”只有兩張面具和一只早就飛走了的貓頭鷹!
雅先生的牙齦險些咬出血來:“探路鷹呢?給我追!全速追擊!”
此時,東安到京城的必經之路上,藏在樹下的顧昀接過譚鴻飛遞過來的千里眼,目送著幾只探路鷹從頭頂呼嘯而過,往京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他將叼在嘴里的草莖吐了出來,拍了拍身后連巍的割風刃:“老連,你算是立了大功了。”
譚鴻飛小聲問道:“怎麼?”
“看出來了嗎?”顧昀懶洋洋地說道,“洋人管事的那位現在肯定是非死即傷,現在領兵的人對京城一帶明顯不熟悉,否則不會激憤之下就貿然派探路鷹亂飛。”
皇城居中,京畿重地從來森嚴,絕不允許隨意窺視,就連玄鷹也不敢亂飛,哪怕在非常時期,玄鷹也只敢在北大營駐地落腳,撤下鷹甲后騎馬進京。
但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玄鷹之所以不敢飛,并不是因為玄鐵營特別守規矩,而是顧昀知道,玄鷹一旦越界飛入,很容易就會觸碰到“禁空網”。
京城九門外有一圈看不見的‘禁空網’,始建于武帝年間,花了三十年才落成,是靈樞院的杰作,禁空網一圈下面有無數暗樁,總調度就在起鳶樓上。”
起鳶樓之所以建那麼高,除了供四方來客吃喝玩樂之外,還有個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是禁空網的總樁,“摘星樓”上有個“天圓地方閣”,平時是重重鎖死的。靈樞院為了這個天圓地方閣,不知熬禿了多少大師的頭發,它會在九門外打出一圈特殊的光網,非常細密,即使是夜里,也會輕易被星月或是火光所掩蓋,除非天賦異稟,否則肉眼幾乎看不見。
這層光網距離地面三十丈,不會影響地面人畜往來,如果有人乘鷹甲飛過,三十丈低空之下一定會被九門衛兵發現,有白虹箭等著他們,而一旦鷹飛高度超過三十丈,就會觸碰到禁空網。
被碰到的光網將折射回天圓地方閣,再經由特殊的鏡子打回禁空網一帶地下的暗樁,那些暗樁會隨著天上光信號彈出,鎖定來犯者位置,同時從八個方位放箭,鷹甲倘若躲閃,就會發現在禁空網范圍之內,躲到哪都有暗樁的明槍暗箭如影隨行。
只有除夕當天,天圓地方閣一年一檢修,會暫時關閉禁空網,由紅頭鳶上的崗哨代替瞭望。
“探路鷹有去無回,洋人統帥很快會想起傳說中的禁空網,烽火令下,紅頭鳶全部上天,禁空網位置也會跟著調整變動,他們一時半會弄不清那玩意變到了什麼地方,越逼近京城,越不敢把鷹甲放得太高……”顧昀跟譚鴻飛咬耳朵道,“傳令下去,讓弟兄們休息好,入夜動手,玄鷹先行,從高處壓住了,輕騎再自兩翼奔襲,沖散敵陣,不要戀戰,一擊即走,省得被困住,車兵假裝斷其后路,炸上兩三回合就放他們退走,不要逼得對方魚死網破,咱們兵力不夠。
”
譚鴻飛小聲問道:“大帥,我們干嘛不在城中打伏?”
“誰大白天打伏?”顧昀翻了個白眼,“腦子有病嗎?”
……雅先生想必要連打兩個噴嚏了。
譚鴻飛虛心地琢磨了一會,感覺十分有道理,于是又問道:“大帥,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入夜會走到這?”
顧昀:“你家雁北王算的,算錯了罰他薪俸,反正他一點壓歲錢頂我半年俸祿。”
長庚正坐在一邊修理鐵弓的皮握,打了一宿仗,那里磨破了一點,他便不知從哪里摸出了小刀銼子和一小塊皮,十指靈巧異常,讓人眼花繚亂,驟然被點名,長庚頭也不抬地沖譚鴻飛笑道:“反正里外都在侯府賬上。”
譚鴻飛是個粗人,“與我同袍者皆手足”,并肩一戰后早拿他雁北王當了自己人,都不在意他娘是誰了。聽了這話,當下口無遮攔地打趣道:“咱家王爺跟大帥不分彼此,要是位公主就好了,咱玄鐵營里沒準能像當年一樣多個公主帳呢。”
顧昀:“……”
他忍不住舔了舔發癢的牙根。
長庚手上一頓,順著譚統領的話音道:“可惜沒長花容月貌,擲果盈車的大帥不肯要。”
譚鴻飛沒心沒肺地道:“哎喲不對,皇上平時以‘皇叔’稱呼我們大帥,差了輩分啦!”
顧昀:“……滾蛋!”
純屬鬧著玩的譚統領與別有心腸的雁北王相視大笑。
入夜,不遠處傳來一聲布谷鳥叫,這是敵軍已入斛中的信號,譚鴻飛剛一動,被顧昀一把按下。